新題材劃開傳統偶像劇的冰面,又在暖陽下暴露出題材浮冰下的裂痕,《國王》必須迎接滑雪愛好者更加嚴苛的審視和評價,也為現偶創作提出了新的命題——如何在擺脫“披著職業外衣談戀愛”的同時,去打破慣性的甜寵敘事。
作者|魏僑\編輯|李肖
3月春寒料峭,北京以一場紛飛大雪告別漫長的冬天。距離北京200多公里以外的崇禮,滑雪愛好者正在抓住這個雪季的尾巴,來一次封板前最后的瘋狂。
但在影視劇中,雪季似乎永遠不會結束,正在優酷熱播的《噓!國王在冬眠》像是為觀眾下了一場浪漫的春雪。
作為國內首部滑雪題材劇集,《噓!國王在冬眠》(以下簡稱《國王》)把故事發生地從城市中千篇一律的寫字樓、咖啡廳變成了零下20度的滑雪場。當漫畫師衛枝(虞書欣飾)為了收集滑雪題材漫畫的素材,作為一個“零基礎小白”來到雪場時,也向觀眾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她與滑雪運動員單崇(林一飾)在雪場浪漫相遇,開啟了一場大神與萌新的浪漫滑雪旅途。
從目前的播出情況來看,《國王》以600萬預約量和上線三日破9500的熱度,印證了市場對新題材、新敘事的渴望,也讓更多的人關注滑雪,感受滑雪的魅力。
與此同時,新題材劃開傳統偶像劇的冰面,又在暖陽下暴露出題材浮冰下的裂痕,《國王》必須迎接滑雪愛好者更加嚴苛的審視和評價,也為現偶創作提出了新的命題——如何在擺脫“披著職業外衣談戀愛”的同時,去打破慣性的甜寵敘事。
冰雪題材的熒屏新生
滑雪是項極具專業性的運動,為了拍好這個題材,《國王》的主創團隊在前期進行了大量采風,邀請多位運動員拍攝及動作指導,奧運冠軍武大靖加盟客串。劇組響應“三億人上冰雪”的號召,主要演員開機前已到雪場集中訓練。
拍攝過程中,劇組開啟“追夢趕雪”模式,橫跨三地取景,長白山的霧凇、阿勒泰的雪原、廈門的人造“冰箱”,在鏡頭下交織成流動的冰雪詩篇。雪場競速的自由與浪漫,是熒屏上難得一見的奇觀,也給偶像劇男女主“宿命的相遇”換上了一件賞心悅目的外衣。
對于并不熟悉滑雪運動的觀眾來說,了解滑雪的知識,感受滑雪的魅力,從一部輕盈明快的偶像劇開始是不錯的契機。
在這方面,《國王》也努力做到嚴謹和細致。從裝備的挑選到初學者的注意事項都比較詳細。盡管第一次到雪場就碰見如單崇一樣的國家隊退役“大神”做教練如同天方夜譚,但衛枝穿著“小烏龜”站在雪場上重心不穩、左右搖晃、尖叫著一次次摔倒、抓著教練不敢放手的狀態,讓許多滑雪愛好者回憶起自己初次滑雪的窘境,直呼“是我本人”。
每一集末尾的“滑雪小課堂”,更詳細地介紹了滑雪的專業知識和注意事項,強化了冰雪題材劇集對于滑雪的推廣與普及作用。一定程度上,這是冰雪題材與現偶結合的良性互動,新職業與新奇觀為觀眾熟悉的文本注入新鮮的活力,而偶像劇的傳播度和討論度對冰雪運動的普及進行了反哺。
作為一部偶像劇,《國王》沒有書寫苦大仇深的過往,也沒有硬塞彼此誤會拉扯的“曲折”。如果將偶像劇比做劇集中的“甜品”,那么主角們青春靚麗的外形與趣味橫生的互動足以給觀眾帶來酸甜合宜、輕盈適口的體驗。
不過,目前看來,故事成于“輕盈”,也囿于“輕盈”。劇集難得將冰雪運動題材搬上熒屏,但對于滑雪這項運動本身的挖掘以及由此展開的更深層的邏輯關系依舊淺嘗輒止。
一方面,網絡上個別“坐在雪道中間談戀愛”的畫面被網友提出。但該劇依然以尊重專業為前提,并沒有為了“奇觀”而想當然地編造內容,細節上的問題所引發的討論本身,也是對于滑雪知識的一次科普和糾偏。
另一方面,劇中對于角色的刻畫能再深挖一度或許會更好。比如,劇中男主角單崇前國家隊的天才滑手、傷病后退役的身份,從目前的劇情來看,僅僅在幾個閃回鏡頭中交代設定。事實上,挑戰身體極限的執著、傷病帶來的心理影響、從運動員成為教練后的身份焦慮等都足以挖掘出熱血與疼痛交織的人性剖面,構建起單崇這個角色的復雜性和厚度,甚至可以延伸到極限運動的倫理思考。
再比如,為了立住女主角衛枝的漫畫家身份,劇組找到了專業畫手來定制劇中出現的漫畫。從目前播出的內容來看,衛枝所畫的漫畫更多的時候是作為和單崇戀愛進度條而存在。或許看到后面,能看到衛枝參與漫畫大賽的新作品《噓,國王在冬眠》深入呈現運動美學、現實題材對于創作的意義,可以在劇內劇外形成互文,賦予故事更廣闊的敘事空間。
雖然我們并不能用“深刻”去要求和審視所有的劇集,但《國王》上述的瑕疵其實也是當下偶像劇創作共同的桎梏。在追求新概念、新奇觀上的想象力和嚴謹態度上,偶像劇的創作已經有了極大的進步,但如何讓一個好題材在內容上發揮出不可替代的優勢,不再是主角發展性緣關系的背景板,仍然是創作者需要思考的問題。
浪漫氛圍里的預制愛情
偶像劇是為觀眾造夢的劇種,在呈現以浪漫愛為核心內容的故事時,追求氛圍感的塑造,幾乎是吸引觀眾最重要的訣竅。
在《國王》中,從男女主角雪場上意外靠近時的四目相對,到特殊情境下一次又一次的偶遇,特寫慢鏡頭加上背景音樂的呈現方式顯得有些刻意,但劇中也呈現了讓人心馳神往的“滴滴代滑”,雪夜里一同仰望的燦爛煙花等場景,在茫茫白雪的加持下,依舊實現了新的浪漫景觀的搭建。
乍看起來,“高冷毒舌”的天才男主和“陽光熱情”的甜妹女主這樣的人設組合,無論是經典作品還是近期熱播劇,都能找到相似的例證。已經被無數次重復驗證過的故事框架,依舊簡單好用,容易在觀眾心中快速建立起角色認知。
好的一面是,劇中對于角色的塑造并沒有陷入刻板印象,單崇的“高冷”并不是有些劇中霸總那種情感淡漠或缺乏禮貌的極端,而是在他與家人、朋友的相處的細節中不經意的情感流露得以窺見他真摯的內心,也解釋了他好人緣的緣由。而衛枝雖然在雪場上是笨拙天真、咋咋呼呼的小女孩形象,但在處理工作中的矛盾、在人生問題上的決斷,也展現出了相當強的主觀能動性。
事實上,劇中也努力去挖掘出不同人物真實的內心,將主角之外的配角也塑造出人設標簽之外的鮮活形象,加之輕喜劇的敘事風格,在故事前期營造了輕快舒適的觀劇體驗。
但另一方面,隨著故事主線不斷推進,隱藏在故事設定中的問題,也逐漸顯現出來。
實際上,衛枝和單崇之間的情感關系有著相當復雜的層次,他們既有學員和教練之間的學習和保護,也有在一次次意外相遇時對彼此朦朧的情愫,還有相似的低谷經歷、共同的對夢想的困惑與堅持……
這些豐富的設定本可以成為角色之間情感發展的豐沛土壤,但劇中在展現兩個人的情感關系時,依舊采用了較為淺顯和陳舊的方式,使得二人之間寥寥幾句對于彼此經歷的閑談,尚不足以觸及深層的交流與共情,也并沒有展現出復雜關系之下的糾結與矛盾,目前播出的劇情里,除了一見鐘情、命中注定之外,很難在其中看到內心有層次、有階段的情感發展。
可以看出,《國王》在創作中已經努力嘗試在固有的人設基礎上去展現角色的真實與鮮活,但在核心的情感故事里,仍然沒有跳出“預制愛情”的固定框架,外在的新鮮感之后,依舊是安全的配方,冰激凌縱然清涼爽口,但內里依然只有奶油的甜。
“后浪漫愛”時代的現偶
《國王》播出后,很多觀眾被壯麗的雪景“美到窒息”,被劇中的自由浪漫所吸引對滑雪產生了興趣。
如果仔細梳理劇情,還會發現《國王》中也并不缺少落地現實的細節和與時俱進的思想觀念,劇中許多并沒有被重點刻畫的關系反而創造了許多打動人心的瞬間。
比如,單崇并不富裕但是充滿了關愛的家庭,單崇與戴鐸之間針鋒相對又惺惺相惜、亦敵亦友的關系,以及衛枝的漫畫四人組分離又重聚的過程里相互理解、相互扶持、一起實現夢想的過程。
單崇安慰比賽輸了的戴鐸
劇中也不乏女性互助的描寫,衛枝和姜南風永遠會支持和保護對方的情誼,衛枝和單善之間因漫畫結緣又一起努力的關系都令人感動。當一個在雪場拍照的女孩被惡意稱為“雪媛”后,衛枝和花宴勇敢地指責男生言論的不妥當,并力挺女孩應該有穿衣自由,而非展示“雌競”。
這些未被甜寵濾鏡磨皮的粗糲瞬間,恰是現偶劇最稀缺的“人間煙火”。只不過,即使有些劇情以“真實細節”增強代入感,但整體上卻不愿打破“愛情至上”的夢幻框架,而是在深度挖掘和情感鋪陳上淺嘗輒止、囿于套路。
《噓!國王在冬眠》如同一枚棱鏡,折射出現偶劇在當下時代的掙扎與可能性:它證明了垂直題材與極致氛圍感的市場潛力,卻未能掙脫甜寵敘事的慣性,有創新、有突破,但如果能再邁進一小步就更好了。
實際上,今年扎堆播出的現偶劇,也都是熱度有余但深挖不足,陷入了相似的“概念先行”的窠臼,出現了一種“半現實主義”的創作取向,略顯“人格分裂”。
當然,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也并非全是創作者的主觀意愿,的確有一些“小而美”的內容收獲了口碑和高分,但在熱度上大都無法與大制作之下走“安全路線”的偶像劇同日而語。
但樂觀的方向是,平臺和創作者們都已經意識到,在浪漫愛被不斷推翻、解構的當下,現偶劇也需要新的創作范式,去打破那些套路化的舒適區。
顯然,過去能夠創造現象級爆款的類型,已經在一次又一次的熱度下降和口碑爭議里難以挽回地走上了下坡路,盛行一時的甜寵劇已經在微短劇的崛起中徹底被淘汰,觀眾期待的是這個時代青年共同的生存鏡像。
視覺革新和概念創新能短暫地讓現偶劇的創作凍土松動,但若要突破還是需要更深挖的卻故事根系。對此,現偶劇或許不能再拿“造夢”來逃避深刻,因為造夢工廠里未必不能滋養真實,畢竟真正打動人心的故事從不缺乏想象,但永遠都帶著現實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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