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譯/ 張霖郁

設計/ 琚 佳

來源/WWSJ，By Annie Linskey, Josh Dawsey，Natalie Andrews，Brian Schwartz Follow，Micah Maidenberg F

“很多人離開白宮后開始有敵意，白宮是個有魔力的地方。那些人第二天醒來，發現沒了光環，沒有了權力……”

美國當地時間6月5日，特朗普（Donald Trump）會見德國總理默茨（Friedrich Merz）時，在場記者問他如何看待馬斯克在X上對他的批評時，他說引發馬斯克不滿有兩件事，一是政府取消了純電汽車補貼，二是沒同意馬斯克推薦的NASA負責人人選。

之后，他補充了上述理由。

特朗普和馬斯克的互撕并不讓人意外。汽車商業評論采訪了幾位美國當地媒體人，他們表示，但兩人關系破裂的速度超出他們預期，并且以如此公開的方式進行。

當地時間5月30日，特朗普的助手們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為馬斯克舉行送別會，盡管他們平常對馬斯克非常不滿，但場面上的事還是要做。

助手們同時告訴特朗普有關馬斯克吸毒的指控，目的是提醒特朗普萬一有記者提到此事時，為馬斯克辯護一下。

直到當地時間6月4日晚，特朗普與共和黨參議員的會議上仍淡化與馬斯克的沖突，盡管馬斯克過去幾天一直在批評立法議程。

這種善意在當地時間6月5日蕩然無存。

這一天會見默茨，特朗普在白宮接受記者提問時，他首次表達對馬斯克的不滿，這標志著兩位全球權勢人物從盟友變為對手的戲劇性一天拉開序幕。

到周四晚，特朗普公開威脅取消與馬斯克公司的政府合同，稱這位億萬富翁“瘋了”，并暗示他患有“特朗普精神錯亂綜合征”。

作為回應，馬斯克提議成立新政黨，呼吁彈劾特朗普，批評其關稅政策將引發經濟衰退，并誓言停用政府依賴的太空設備。他還暗示特朗普的名字出現在性犯罪者杰弗里·愛潑斯坦（Jeffrey Edward Epstein）的調查文件中，影射特朗普或與此事件有關聯。

馬斯克曾在卡塔爾經濟論壇上指責比爾·蓋茨（Bill Gates）也曾與愛潑斯坦交往甚密。

這場震動全美的公開決裂威脅著特朗普組建由馬斯克資助的“讓美國再次偉大”（MAGA）執政聯盟，同時使馬斯克六家受聯邦政府嚴格監管的企業處于一定的風險，同時給了處于低谷的民主黨一些機會。

特斯拉股價當日暴跌14%，創2020年以來最大單日跌幅。

分歧點

特朗普白宮的助手們全天都在社交媒體上追蹤事態發展，互相轉發馬斯克的帖子。前副總統彭斯（Mike Pence）的幕僚長馬克·肖特（Marc Short）表示：“兩個人的自我巨大，無法相處，但崩潰速度仍令人吃驚。”

據與特朗普交談的人士透露，當助手們在馬斯克任期最后階段嘲諷他時，特朗普對他的評價仍保持正面。

兩人的分歧點在NASA人事任命和關稅問題。

馬斯克對特朗普撤回其好友賈里德·艾薩克曼（Jared Isaacman）的NASA負責人提名深感憤怒。上周五送別會前，特朗普在審查艾薩克曼向民主黨捐款的記錄后決定撤銷提名，馬斯克還為艾薩克曼辯護，試圖淡化捐款這件事，盡管雙方存有嚴重爭議，但兩人隨后在歡送會上仍在鏡頭前說了體面的話。

裂痕已在白宮內部產生。

馬斯克在白宮的首席助手、長期擔任特朗普顧問的凱蒂·米勒（Katie Miller）上周隨馬斯克離職，現為馬斯克工作。米勒擁有"特別政府雇員"身份，之前在白宮幾乎全程陪伴馬斯克。其丈夫斯蒂芬·米勒（Stephen Miller）是特朗普最忠誠且高調的助手之一，本周遭馬斯克在X平臺取消關注。米勒夫婦與馬斯克有過大量私交。

這場公開沖突還危及馬斯克標志性的政府效率改革計劃（DOGE）。之前負責裁掉數千名聯邦雇員的政府效率部工作人員現在開始擔心自己將成為下一批被裁對象。

互懟的一天

6月5日爆發的互懟令白宮高層措手不及。

臨近中午，特朗普與默茨在橢圓形辦公室就貿易、北約聯盟和烏克蘭戰爭等預期話題展開交談。約13分鐘后，特朗普在回答與馬斯克相關問題時，對馬斯克批評其立法議程耗資巨大表示不滿。

"我寧愿他批評我而非法案。"但很快他升級了措辭。"埃隆和我曾有非常好的關系。我不確定未來是否依舊，"特朗普說。他還暗示馬斯克的競選幫助對選舉結果影響有限："我認為沒有他我也能贏下賓州。"

與默茨在橢圓形辦公室的媒體溝通會尚未結束，戰火已蔓延至社交媒體。

"沒有我，特朗普會輸掉選舉，民主黨將控制眾議院，共和黨在參議院只能是51-49，"馬斯克寫道，并補充"如此忘恩負義"。

下午2點前，馬斯克在X平臺發起投票，詢問2億多粉絲是否該創建更能代表國民的新政黨。幾分鐘內，曾考慮參選總統的億萬富翁馬克·庫班（Mark Cuban）在社交媒體給"組建第三政"的建議連打三個對勾。

在特朗普基本盤中頗具影響力的史蒂夫·班農（Steve Bannon）在其播客中提議調查馬斯克的移民身份。

"喜歡科技和加密幣圈會追隨埃隆，他們因個人崇拜，但MAGA百分百支持特朗普。你找不到一個會買特斯拉的MAGA成員，"班農說。

針對保守派名流關于共和黨人可能要在兩人間站隊的帖子，馬斯克回應："思考這個問題時請記住：特朗普還有3.5年總統任期，而我將活躍40年以上..."

甚至馬斯克某個孩子的母親也加入論戰。下午2:20，曾與馬斯克爆發撫養權糾紛的阿什莉·圣克萊爾（Ashley St. Clair）在X上@特朗普："需要分手建議來找我。"

下午2:37，特朗普加碼。

他在社交媒體發文稱聯邦預算"最省錢的方案"就是終止與馬斯克公司的政府合同。"我一直驚訝拜登沒這么做，"特朗普寫道。在另一條推文中他稱馬斯克"令人厭煩"，指責這位億萬富翁在自己支持取消電動汽車補貼時"徹底瘋了"。

馬斯克反擊稱將停用往返空間站的"龍"飛船，但晚間在回復網友時似乎收回了威脅。

下午3:10，馬斯克發起總攻："是時候投下重磅炸彈了：@realDonaldTrump出現在愛潑斯坦文件中。這才是文件未公開的真正原因。祝好，DJT！"他指的是涉性交易調查文件。2019年自殺的愛潑斯坦與特朗普等紐約精英交往甚密。

了解特朗普與愛潑斯坦關系的人士稱政府已公布涉及特朗普的文件。下午4點后，馬斯克轉發呼吁彈劾特朗普、扶正副總統萬斯（JD Vance）的帖子，附言"同意"。

據白宮顧問透露，特朗普對馬斯克態度的升級感到意外。

他告訴幕僚不認為自己在橢圓形辦公室的言論苛刻，對馬斯克的激進態度表示驚訝。周四部分時間，特朗普助手們都在揣測馬斯克的意圖。

據白宮助理透露，特朗普認為馬斯克"只是孩子氣"。

同一時段，特朗普出席警察兄弟會會議時未回應記者提問，只字未提馬斯克。傍晚工作人員與特朗普進行密談。截至周四深夜，特朗普在與馬斯克高調合影時購買的那輛紅色特斯拉仍停放在距橢圓形辦公室僅數碼之遠的車位。晚間白宮助手們打趣道：尚未決定如何處理這輛車。

誰的損失更大？

特朗普與馬斯克的戲劇性決裂引發一個關鍵問題：誰的損失更大？

特朗普威脅要取消與馬斯克公司價值數十億美元的聯邦合同。如果這一威脅成真，將波及馬斯克的整個商業帝國，包括為NASA運送宇航員、為五角大樓發射衛星的SpaceX。

這場沖突的背后，是兩位億萬富翁面臨的真實政治與財務風險。

馬斯克擔任CEO的特斯拉周四市值蒸發1524億美元，創下公司歷史上最大單日跌幅。而特朗普若在共和黨眾議員中失去超過三票支持，其標志性的"大美麗法案"將面臨流產。

眾議院自由黨團成員本就難以管控，他們已公開質疑該法案會加劇財政赤字——這正是馬斯克反對該法案的理由。

馬斯克的利益：政府合同與監管紅利

作為特斯拉、SpaceX和xAI的CEO，馬斯克手握數百億美元政府合同，并正推動聯邦監管改革，以實現他向投資者許下的承諾：將特斯拉打造成價值數萬億美元的AI與機器人巨頭。

據一位接近馬斯克的人士透露，特朗普周四威脅終止與馬斯克公司的政府合同，這一想法是因馬斯克開始攻擊特朗普的核心立法法案以來，特朗普的很多支持者在推動這件事。

多年來，SpaceX與美國政府密切合作，與五角大樓、情報機構和NASA建立了緊密聯系。該公司頻繁執行軍事載荷發射任務，而NASA許多高調任務都高度依賴SpaceX。

一位政府官員表示，馬斯克如今在特朗普政府中幾乎找不到同情者。

01Tesla

為了在全美推出自動駕駛車隊，特斯拉需要聯邦層面的監管變革，這正是馬斯克一直在推動的。目前，各州自行決定是否允許自動駕駛車輛上路。

今年4月，交通部長肖恩·達菲（Sean Duffy）訪問了特斯拉位于奧斯汀的總部。"我們此刻在奧斯汀的特斯拉工廠與偉大的馬斯克在一起，"達菲在X上發布的視頻中說。"顯然，美國需要一套全國統一的自動駕駛法規，"馬斯克在視頻中表示。

特斯拉預計本月晚些時候在奧斯汀推出首個自動駕駛出租車服務，準備與Waymo展開競爭。

馬斯克長期將監管障礙歸咎于公司無法推出自動駕駛功能。特斯拉對自動駕駛汽車和人形機器人的投資很大程度上依賴汽車銷售，而近幾個月來，隨著馬斯克與特朗普關系升溫，特斯拉在美國和歐洲的銷量大幅下滑。

對特斯拉更大的打擊可能來自白宮削弱燃油經濟性和排放規則的努力。特斯拉每季度通過向其他車企出售碳排放額度獲利數億美元，這些車企需要購買額度以避免因尾氣排放超標被罰款。

上個月，國會投票取消了加州制定自身尾氣排放標準的權力，這實際上扼殺了美國電動汽車投資的最大推動力之一。

02SpaceX

SpaceX與美國政府簽訂了價值數百億美元的多項合同，多個政府機構使用其獵鷹火箭、在軌航天器和Starlink衛星網絡，后者擁有超過7500顆互聯網衛星，并因支持烏克蘭對抗俄羅斯而受到關注。

SpaceX需要航空安全監管部門審查其飛行計劃，環保機構則協助監管其發射場規劃。今年4月，該公司獲得59億美元合同，為軍方發射國家安全載荷。

馬斯克的公司是美國唯一定期往返國際空間站的航天企業。2022年，NASA又授予SpaceX五次載人飛行任務，使該公司此類合同總價值接近50億美元。

SpaceX還是NASA旗艦載人探索計劃的重要組成部分，擁有約40億美元合同，用于開發未來宇航員登月的Starship飛船。NASA選擇SpaceX開發一種航天器，用于在2030年安全脫軌空間站，這筆交易價值高達8.43億美元。

SpaceX還與美國情報機構達成協議，包括與國家偵察局（負責運營監視衛星的機構）簽訂18億美元機密合同。

在特朗普政府下，馬斯克原本有望贏得更多重要合同。SpaceX與另外兩家公司希望參與總統的導彈防御計劃"美國金穹頂"。

特朗普的軟肋：法案生死與中期選舉

特朗普將其全部立法議程押注在一項包含減稅、邊境資金、削減醫療補助和食品券等內容的龐大法案上。

該法案以215:214的微弱優勢在眾議院通過，現正提交參議院審議，之后將再次由眾議院投票。馬斯克對該法案的反對可能導致其流產。

馬斯克稱該法案將增加2.5萬億美元聯邦赤字，斥之為"令人作嘔的畸形產物"，并威脅要"解雇背叛美國人民的政客"。他的觀點可能引起關注赤字的議員共鳴。

這位億萬富翁還可以動用去年支持特朗普競選時積累的巨額資金，資助初選挑戰支持該法案的議員，或以更隱蔽的方式影響共和黨人投票反對該法案。

馬斯克為特朗普連任捐贈了超過2.5億美元。

6月5日，當立法者們試圖解讀這場激烈交鋒時，大多數共和黨人似乎仍團結在特朗普身后。但馬斯克只需爭取少數反對者就能改變局面。

白宮助手認為，馬斯克對特朗普的抨擊將削弱那些最初認為這位首富對法案的評論有助于他們事業的共和黨人。他們認為，特朗普的支持者會一如既往地站在特朗普一邊。

目前只有三名共和黨眾議員公開支持馬斯克，包括此前投票反對該法案的托馬斯·馬西（Thomas Massie）（肯塔基州）和沃倫·戴維森（Warren Davidson）（俄亥俄州）。缺席第一次投票的亞利桑那州共和黨人大衛·施韋克特（David Schweikert）周四告訴《華爾街日報》，他需要法案"進行多項修改"才會支持。

"現在是時候讓共和黨和全體國民認識到這種債務融資的威脅和規模了嗎？"施韋克特說，關于債務問題，他表示："馬斯克絕對正確。"

眾議院金融服務委員會一名資深共和黨成員表示，馬斯克的言論無助于推動特朗普法案通過。他補充說，與特朗普的爭論可能會對馬斯克與共和黨議員的關系產生持久的負面影響。

長期來看，鑒于馬斯克在X平臺上的龐大粉絲群對共和黨贏得中期選舉的重要性，他與特朗普的決裂可能損害共和黨在2026年中期選舉中保持眾議院微弱多數的機會。

周四，馬斯克試探性地提出成立新政黨的想法，詢問X上2.205億粉絲是否支持創建新政黨。截至周四晚間，約350萬受訪者中超過81%表示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