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咔嚓——”
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像生銹的鋸子割過朽木,在昏暗、彌漫著豬糞與霉味的豬圈里突兀地響起。
袁素心渾身一顫,布滿血絲的眼睛猛地睜大,難以置信地看向蹲在她面前的老婦人——她的婆婆,申老太。
申老太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此刻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干癟的嘴唇抿成一條刻薄的線。
她手里握著一把樣式古舊的鑰匙,剛剛擰開的,是纏繞在袁素心左腳腳踝上那道重達十二斤的牛用鐵鐐。
二十四年了。
整整二十四年,這鐵鐐像長在她皮肉里一般,日夜摩擦著她的骨頭,將她的血肉磨得潰爛、結痂,再潰爛,再結痂,只剩下深褐色的、丑陋的疤痕,以及深入骨髓的寒意。
“你可以走了。”
申老太將沉重的鐐銬扔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悶響,仿佛是某種恩賜。
她的聲音干澀而沙啞,像磨了沙的破風箱。
袁素心的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她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走了?
去哪里?
她還能去哪里?
一絲微弱的、幾乎不敢奢望的火苗,在她死寂的心底悄然燃起。
她顫抖著,嘗試挪動那只脫離了束縛的左腳,卻因為長久的禁錮而使不上半分力氣,反而牽扯得腳踝處一陣鉆心的疼。
“滾吧,別死在我家,臟了地方。”
01.
二十四年前的那個傍晚,天色也是這般昏黃。
十八歲的袁素心,皮膚白皙,眼睛明亮,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對未來充滿了最單純的憧憬。
她以為,那個自稱是遠房表叔的秦宏利,是真心要帶她去城里見世面,找個好工作的。
她甚至還傻傻地幻想著,多賺點錢,給家里添置些東西,讓常年嘆氣的父母也能露出笑臉。
她哪里知道,那笑容可掬的父母,早已和秦宏利串通一氣,將她以兩千塊錢的價格,賣給了這個遠在深山、鳥不拉屎的申家村。
當她被帶到這個泥濘、破敗,到處是土坯房和牲畜糞便的地方,當那個滿臉褶子、眼神渾濁的申老太,像打量牲口一樣捏著她的胳膊和臉頰,滿意地點頭時,袁素心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被騙了。
“我不留下!”
“你們放我走!”
“放我走!”
她凄厲地尖叫,像一只受驚的雛鳥,拼命想掙脫秦宏利那雙鐵鉗般的大手。
“到了這里,就由不得你了!”
秦宏利露出了猙獰的笑容,將她狠狠往土屋里一推。
迎接她的,是申老太冰冷的目光和更讓她絕望的現實。
她的“丈夫”,是申家的大兒子,申大山。
一個三十多歲,口水橫流,智力如同三歲孩童的男人。
袁素心當場就瘋了。
她哭喊,她砸東西,她不顧一切地往外沖。
然而,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對抗這整個村莊的惡意?
申家的男人,那個沉默寡言卻眼神陰鷙的公公申老頭,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將她拖拽到院子里的歪脖子樹下,用粗麻繩將她捆了個結結實實。
“不聽話?”
“打到你聽話為止!”
申老頭沙啞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
皮鞭夾雜著風聲抽在她的身上,火辣辣的疼。
她咬著牙,倔強地不肯屈服。
她以為,只要她表現得足夠剛烈,他們就會放棄。
她太天真了。
幾天后,當她因為絕食和傷痛虛弱不堪時,申老太端來一碗黑乎乎的米粥。
袁素心警惕地看著她。
“要么乖乖嫁給大山,要么,就讓你嘗嘗更厲害的。”
申老太陰森森地說。
袁素心自然不肯。
于是,那副重達十二斤的牛用腳鐐,鎖住了她的左腳。
他們把她關進了豬圈,那里臭氣熏天,污穢不堪。
更恐怖的是夜晚。
那個本該是她公公的申老頭,不止一次,在漆黑的夜里,帶著滿身酒氣,像一頭野獸般撲向了她。
她呼救,她反抗,換來的卻是更粗暴的對待和豬圈外申老太冷漠的咒罵:“叫什么叫!”
“給我生個孫子才是正經!”
那段日子,是袁素心一生都無法擺脫的噩夢。
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最終,在一個黃道吉日,他們給她強行換上了一件破舊的紅衣,將同樣穿著紅衣、咧著嘴傻笑的申大山推到她身邊,草草地拜了天地。
袁素心的心,在那一刻,徹底死了。
她不再哭喊,不再反抗,眼神空洞,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她知道,她逃不出去了。
這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鬼地方,就是她的墳墓。
02.
日子在麻木和絕望中一天天過去。
豬圈成了袁素心的固定居所。
白天,她被鐵鏈拴在院子里的磨盤邊,干著最粗最重的活:喂豬、劈柴、挑水、洗全家人的衣服。
鐵鐐磨破了她的腳踝,血和膿水浸濕了褲管,與泥土混在一起,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晚上,她被重新鎖回豬圈。
申大山會懵懂地湊過來,學著他爹的樣子,笨拙地在她身上摸索。
袁素心從最初的激烈反抗,到后來的麻木忍受,最后只剩下無邊的惡心和屈辱。
申老太像監工一樣盯著她,稍有不如意,便是劈頭蓋臉的打罵。
“賠錢貨!”
“連個蛋都下不出來!”
“讓你干點活跟要你命似的!”
“白吃飯的廢物!”
袁素心默默承受著一切,她的眼神黯淡無光,仿佛對這個世界再無任何留戀。
她甚至想過死,可每次當她鼓起勇氣,想要了結這屈辱的生命時,申家人總能及時發現,然后用更殘酷的手段折磨她,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一年后,袁素心發現自己懷孕了。
這個消息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喜悅,反而讓她更加恐懼。
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也出生在這個地獄般的地方,重復她悲慘的命運。
然而,當那個小生命在她腹中一天天長大,當她第一次感受到胎動時,一種奇異的感覺在她心底蔓延開來。
那是一種久違的、幾乎被她遺忘的悸動。
十月懷胎,她生下了一個女兒。
當產婆把那個皺巴巴、紅彤彤的小東西抱到她面前時,袁素心看著那雙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眼睛,干涸的心湖,第一次泛起了漣漪。
“是個丫頭片子,沒用的東西!”
申老太看了一眼,便嫌惡地啐了一口,轉身走了。
袁素心卻小心翼翼地將女兒抱進懷里,用自己破舊的衣衫裹住她。
小小的嬰兒在她懷里發出細弱的哭聲,那聲音像一把小刷子,輕輕拂過她布滿傷痕的心。
她給女兒取名,曉雯。
申曉雯。
她盼著,女兒能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
她盼著,女兒能走出這座大山。
從那天起,袁素心的生命仿佛重新找到了意義。
她不再像從前那樣行尸走肉,她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絲微弱的光。
為了女兒,她要活下去。
為了女兒,她開始學著“順從”。
她更加賣力地干活,只為能給曉雯換一口稀粥,一塊干凈點的布料做尿布。
曉雯成了她在黑暗中唯一的慰藉。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她會偷偷教曉雯說話,會哼唱那些早已模糊的歌謠。
03.
曉雯一天天長大,也一天天顯露出她的聰慧。
她不像村里其他的孩子那樣渾渾噩噩,反而對袁素心口中那些零星的、關于山外世界的描述充滿了好奇。
“媽,山外面是什么樣子的?”
小小的曉雯眨巴著烏溜溜的大眼睛,依偎在袁素心身邊。
袁素心撫摸著女兒枯黃的頭發,心中一陣酸楚。
她能告訴女兒什么呢?
她自己也只在十八歲之前,見過縣城的模樣。
“山外面有高高的樓房,有亮亮的電燈,還有能跑很快的鐵盒子……”
她搜刮著記憶中貧瘠的詞匯,努力為女兒描繪著。
當曉雯到了該上學的年紀,袁素心的心思活絡起來。
她不想女兒像她一樣,一輩子被困在這愚昧的山村里,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
她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在申老太面前跪了下來。
“媽,求求您,讓曉雯去上學吧!”
她磕著頭,額頭撞在堅硬的泥土地上,發出“咚咚”的聲響。
申老太正坐在炕上,捻著針線,聞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哼一聲:“一個丫頭片子,讀什么書?”
“將來還不是要嫁人,生娃,伺候男人?”
“識那么多字有什么用?”
“能當飯吃?”
“媽,曉雯她聰明,讓她讀書,將來也許能有出息……”
袁素心卑微地哀求。
“有出息?”
申老太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個女娃能有什么出息?”
“還不如早點學著干活,將來嫁個好人家,多要點彩禮才是正經!”
旁邊納鞋底的鄰居大嬸也幫腔道:“就是啊,素心,你婆婆說得對。”
“女娃讀書,凈花冤枉錢。”
“我們村里,就沒哪個女娃上過學。”
袁素心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她知道,在這個重男輕女、思想閉塞的山村,她的請求無異于癡人說夢。
可她不甘心。
她一次又一次地哀求,換來的卻是申老太的不耐煩和打罵。
“再敢提讀書的事,我就把那小丫頭片子賣到更遠的山溝里去,讓你一輩子都見不著!”
申老太惡狠狠地威脅。
袁素心不敢再公開提了,但她沒有放棄。
豬圈里,昏暗的油燈下,她用撿來的樹枝,在濕潤的泥地上,一筆一劃地教曉雯寫字。
從“一二三”到“天地人”,從“申曉雯”到“袁素心”。
她把自己認識的每一個字,都掰開揉碎了教給女兒。
她還會給曉雯講她從書上看來,或者聽來的故事,盡管那些故事早已殘缺不全,但卻為曉雯打開了一扇小小的窗戶,讓她知道,世界很大,不僅僅只有申家村。
家里的開銷,申老太把控得死死的。
別說學費,就連給曉雯買一本練習本,一支鉛筆,都是奢望。
有一次,袁素心偷偷藏了兩個雞蛋,想拿到村口的小賣部換點錢,給曉雯買根鉛筆,卻被申老太發現了。
“好你個偷雞摸狗的賤人!”
“竟敢偷家里的東西!”
申老太氣得跳腳,抄起笤帚疙瘩就往袁素心身上招呼。
袁素心抱著頭,任由雨點般的毆打落在身上,嘴里只反復念叨著:“媽,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別打曉雯,跟曉雯沒關系……”
曉雯嚇得哇哇大哭,撲上來想護著媽媽,卻被申老太一把推開。
“滾開!”
“小小年紀就不學好,跟你那不要臉的媽一個德行!”
那一次,袁素心被打得半個月下不了床。
而曉雯,從此以后,看她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纏著袁素心問東問西,變得沉默寡言起來。
生活的重壓和日復一日的瑣碎,讓矛盾如同滾雪球般越積越大。
電費、水費,在申老太眼里都是袁素心的浪費。
“洗個衣服用那么多水,你是要淹死全家啊?”
“晚上點那么久的燈教那丫頭片子,電費你出啊?”
袁素心只能默默忍受,將所有的苦楚和希望,都寄托在女兒身上,以及那個后來出生的,被全家寄予厚望的兒子——申家棟身上。
04.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
轉眼間,二十四年過去了。
申曉雯已經長成了一個二十歲的大姑娘,沉默寡言,眼神里總是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郁。
她沒有上過一天學,卻跟著袁素心,在豬圈的泥地上,認識了不少字。
而袁素心的小兒子,申家棟,則承載了申家全部的希望。
他從小就被嬌慣著,不用干任何活,唯一的任務就是讀書。
申家砸鍋賣鐵,也要供他上學。
今年夏天,申家棟爭氣,考上了縣城的一所大學。
雖然只是個大專,但在申家村,這已經是天大的喜事。
申家為此大宴賓客,流水席擺了三天。
申老太逢人便夸自己的孫子有出息,將來是要當大官的。
袁素心也由衷地為兒子高興。
她以為,兒子考上大學,她的苦日子或許也快到頭了。
至少,申老太看在孫子的份上,對她的態度能好一些。
然而,她想錯了。
喜宴過后,家里恢復了往日的平靜,申老太對她的態度,卻愈發惡劣起來。
從前,袁素心雖然被當成牲口使喚,但至少還有“生育工具”和“免費勞力”的價值。
如今,兒子出息了,申老太覺得,袁素心這個“工具”,似乎已經完成了她的歷史使命。
“一把年紀了,還占著茅坑不拉屎!”
申老太的咒罵越來越頻繁。
“糧食金貴著呢,多養你一天,就多浪費一天的口糧!”
這天傍晚,袁素心像往常一樣,在豬圈里準備喂豬。
餿臭的豬食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她早已習以為常。
申老太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走了進來,臉上的皺紋擠在一起,看不出什么表情。
“把這個喝了。”
她命令道。
袁素心警惕地看著她,這些年,她沒少被申老太灌各種不明不白的湯藥。
她遲疑著,沒有接。
“怎么?”
“怕我毒死你?”
申老太冷笑一聲,“你現在還有什么用?”
“死了也干凈。”
袁素心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申老太將藥碗重重往地上一放,從懷里摸出了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
“咔嚓——”
那道纏繞了她二十四年的鐵鐐,應聲而開。
腳踝處驟然一松,袁素心幾乎站立不穩。
她低頭看著那只重獲“自由”的腳,皮膚因為常年被鐵器摩擦,已經變成了深紫色,布滿了猙獰的疤痕,像一條丑陋的蜈蚣。
“你可以走了。”
申老太的聲音如同數九寒冬里的冰碴子,沒有一絲溫度,“家棟上大學了,家里開銷大,養不起閑人了。”
袁素心愣住了。
走了?
就這么讓她走了?
二十四年的禁錮,二十四年的折磨,就用一句“養不起閑人”打發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離開,做夢都在想。
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她卻感到一陣荒謬和茫然。
“滾吧,別死在我家,臟了地方。”
“也別想著去找家棟,給他丟人。”
申老太說完,轉身就走,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臟。
豬圈里,只剩下袁素心一個人,和地上那副冰冷的鐵鐐。
一絲狂喜,夾雜著巨大的悲憤和茫然,涌上了袁素心的心頭。
她自由了!
她終于可以離開這個魔窟了!
她踉蹌著,扶著豬圈的欄桿,一步一步往外挪。
她的腿因為長久沒有正常行走,已經有些萎縮,每走一步都鉆心地疼。
但她不在乎。
她要離開這里,她要去找她的兒子,她要告訴他,她受了多少苦!
05.
陽光刺得袁素心幾乎睜不開眼。
她有多久沒有這樣毫無顧忌地站在陽光下了?
五年?
十年?
她記不清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申大山大概又被他娘帶去看管起來了,免得給她“添麻煩”。
她深吸一口氣,帶著泥土和牲畜糞便味的空氣,此刻聞起來竟也帶著幾分自由的甜香。
她要走了,立刻就走!
一刻也不想再待在這個讓她作嘔的地方。
她扶著墻,踉踉蹌蹌地向院門口挪去。
她的身體很虛弱,常年的勞作和營養不良讓她瘦得像一根柴火,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就在她的手即將碰到那扇破舊的木門時,一個身影擋在了她的面前。
是曉雯。
申曉雯抱著雙臂,冷冷地看著她,眼神復雜,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又像是在看一個仇人。
“媽,你要去哪兒?”
曉雯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像一潭死水。
袁素心的心莫名一緊。
她看著眼前的女兒,這個她傾注了所有希望和愛的女兒。
她張了張嘴,想說:“曉雯,媽自由了,媽帶你走!”
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能帶曉雯去哪里?
她自己都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她身無分文,二十多年與世隔絕,外面的世界早已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我……”
袁素心的聲音有些沙啞,“他們……讓我走了。”
曉雯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那弧度像針一樣刺痛了袁素心的眼睛。
“讓你走了?”
曉雯重復了一遍,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股壓抑了許久的怨氣和憤怒,“說得真輕巧!”
袁素心被女兒突如其來的激動嚇了一跳,訥訥地看著她,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是這種反應。
“曉雯,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
曉雯上前一步,逼視著袁素心,“我倒想問問你,媽!”
“你被他們鎖了二十四年,打罵了二十四年,現在他們一句話,你就想走了?”
袁素心不明白女兒話里的意思,只是本能地覺得,有什么東西正在崩塌。
“難道……難道我不該走嗎?”
她顫聲問道。
曉雯死死地盯著她,眼睛里像是燃燒著兩簇幽暗的火焰。
沉默了片刻,她一字一句地,從牙縫里擠出那句話:
“你憑什么能離開?”
袁素心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