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卓有成就的畫家,過世上百年之后,他的作品才受到人們的重視,這說明藝術是一種相當復雜的社會現像。
馬克?吐溫說過:『我請你們注意人類歷史這么一個事實:那就是許多藝術家的長處,都是一直到他們餓死了之后才被人賞識的。』
蒲華雖然不是餓死的,他的書畫也還有人賞識,這是可慶幸的,遺憾的是,至今仍有人以世俗之見對他另眼相看。深受中國廣大人民喜愛的梅、蘭、竹、菊,作為中國畫的題材,始于唐代。向有『全德君子之譽的竹,尤受人們的喜愛。
千年來,畫竹者代有人出,而最善畫竹的,應首推蒲華。凡是簡約的藝術,都有較強的程式,以一種特有的理法為其內涵的。竹葉枝竿,類似點線,佐以石為塊面則易出效果。這是國畫中通俗的老章法。以通俗的題材,運用通俗的章法,面對通俗的觀眾作畫,這是考驗蒲華的難題。
中國畫是以最少的詞,表現最多的意思的藝術。一套程式,萬種性格,以風骨為體,以變化為用。風骨在氣質,變化為情趣。從大汶口和半坡出土的仰韶文化中的陶文看,不論符號還是圖畫,都離不開象形,這是中國書畫藝術的基礎,而骨法用筆則是中國書畫的主要特點之一。
如果說筆的出現是中國書畫藝術史上第一次質的飛躍,那么以軟筆代硬筆,則是第二次飛躍了。據史料所載,魏晉以來作畫均以濃墨線作輪廓,唐王維之后始用渲淡。可見用墨不但遲于用筆,而且難于用筆。蒲華的風格,得力于含水用毫,突破了前人謹小慎微,不敢飽墨直入的局限。這也是蒲華的氣質所在。
說實在的,凡是搞大寫意的,都到過各種各樣的瞬息即變的水墨效果,只是由于種種因素的限制,視而不見罷了。機遇只等待那些有準備的、真正追求新的藝術感受的人。蒲華于用水上的機遇所得到的新的韻律,使傳統的老題材、老章法別出新意,使意筆墨竹畫,達到淋漓盡致的境界。
欣賞他的墨竹,必須從氣質和韻律兩方面著眼。心理學把人的情緒和活動發生的強度、速度等方面所表達的特點,稱為氣質。中國畫的氣質,指的是一種精神,一種超越并能駕馭造化之物的精神。
『句收六代三唐外,人在千巖萬壑中。』
『未出土時先有節,縱凌云去亦無心。』
老子說,治大國若烹小鮮,這就是蒲華的氣質所達到的精神境界。氣質于畫面上的表現,主要體現在章法的氣局和構想的魄力上,以及作畫的速度和筆力等。
面對叢竹,千枝萬葉,能一以當十,三五出之,令人有意氣風發之感,這是蒲華墨竹所特有的氣質。而韻律,用鮑姆嘉登在美學上的話說,是一種自然界本身所富有的,水漬和墨浦的韻味,也是源于對生活現象的感覺。
高、深、厚、重,博大精微,簡約淡泊等筆情墨趣,作為藝術效果,它于作者自身的感情最貼切,是人本質上樸素的共鳴,但卻又不是每個畫家都能俱備的。蒲華卻于此有幾分天生的悟性,加上中國畫紙筆的特殊性能,以及一氣呵成的寫意手法,更賦于了畫家表現思想和情趣最充份的馀地。
中國畫題材的開拓,只是橫向發展,能在舊題材上另出新意,則是縱向的深化,這要難得多了。才氣高者,絕不會唯法是遵。拘于法個能全用筆運墨之神。法以致用,自然不求定相了。
寫竹一道,各家有別,而難在結頂,也貴在結頂。只往不復,只『造』無『破』,在章法上終非上乘。而蒲華內既自得,故外不矜持,即使一竿通天,隨意開章,總能收拾得體。長毫飽墨,肆意揮灑,雖粗枝大葉,而法備氣至。打點如高山墜石,筆力千鈞,不似似之,渾然一體,寥寥數筆,穆穆皇皇。其抒寫之速,結頂之妙,組合之自由,境界之高,形簡意賅,這一切無愧為繪畫之最了。
『立志栽培心上地,閑居涵養性中天。』藝術的成就,是和藝術家所能獲得的思想力成正比的。蒲華自謂培植之心『壁立千仞』復知『涵養之功必有以超近者』,可見他并沒有自視高超,胸懷若谷,寫竹不渝,誠如竹之品德。一個攤頭賣畫的有時還寄人籬下的窮畫家,精神所寄寓的竟是清節高華。或許因為在生活中得不到,在藝術上就更加渴求了。
蒲華身處逆境,孜然一身,無牽無掛,這倒使他挺直腰干,放開手腳,全心為藝術而探索。細讀蒲公自拈聊語可以幫助我們體會書畫創作耕耘的辛苦和收獲的樂趣,以及作為一個藝術家培植之心和涵養之功的重要性。然而,才思敏捷,出手既快,應酬之多,不免力裕求逞,一種習氣也跟上來了,這是文人畫的通病。草率雷同之弊,又何必斤斤于一位以賣畫為生的潦倒藝術家呢!
好漢!留個言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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