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早期被外貌標簽困囿,到如今主動拆解“花瓶”“網紅”的刻板印象,張予曦走了十多年。
成為演員的歷程中,她學會了用努力與自省對沖某些刻板或單一的凝視:“如果(外界)更在意的是我外在形象是否適合,那就意味著我在塑造角色上出了問題。”
這種清醒,與張予曦面對角色時的共情能力形成了微妙的互文。
張予曦在《千秋令》中飾演魔教教主鳳離雪。(圖/受訪者提供)
“我演戲的時候,尤其這兩年,越發地容易共情。”原因或許在于,張予曦對演員職業的理解日益加深,“表演是一種調動情緒的方式,通過學習和練習,就會進入到第二階段、第三階段”。
當張予曦說“現在我所在的階段要比之前再好一點點”時,熟悉她的人很可能想到,這個變得更好的階段不僅對應職業,也對應生活狀態與自我認知。
被稱為“最美網紅”的女孩, 打響人生突圍戰
2009年瑞麗封面女孩大賽,18歲的張予曦帶著混血兒般的立體五官闖入公眾視野。當聚光燈第一次聚焦在她臉上時,沒人想到這個被稱作“最美網紅”的女孩,會在多年后用一個個角色打響人生的突圍戰。
張予曦在2013年開始演戲之后,自媒體爆炸式發展的硝煙鋪天蓋地,“花瓶”標簽蠻橫地貼在一些人對她的初印象之上。轉機出現在2019年,通過劇集《琉璃》,她結識了仙俠賽道的資深導演麥貫之。
《琉璃》在2020年暑期成為熱度、口碑雙雙逆襲的黑馬,張予曦憑借褚玲瓏一角收獲好評。一年后,正在組里拍戲的她收到了《千秋令》的劇本,麥貫之是導演之一。
張予曦飾演《琉璃》中的褚玲瓏一角。(圖/《琉璃》)
“那段時間相對來說工作比較滿,確實是比較累的一個狀態”,但這個需要女主演一人分飾四角的故事,毫無意外地點燃了張予曦的好奇心。
在她飾演的4個角色——“任性小公主”霓凰、天真懵懂的無塵、只剩仇恨的鳳面女、融合復雜人性的鳳離雪當中,鳳面女和鳳離雪武藝高強,為此,她在開機前接受了系統的武術訓練。
“武術一直都是我比較有執念的一件事情,我非常希望在戲里肢體協調,打戲漂亮,所以在武術訓練的時候我比較有壓力。”張予曦說。
張予曦拍攝《千秋令》現場花絮。(圖/受訪者提供)
那年夏天,橫店的氣溫動輒升至35℃以上。臨時搭建的影棚和訓練場難以隔熱,潮濕和日曬的疊加使內部溫度進一步飆升。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張予曦每天跟著“私教”練體能、學招式。
“我當時對自己最大的要求是在打戲上。”張予曦回憶,“包括無塵前期有一個學習武功的過程,所以有一套比較完整的武術套招是要自己練會的,要表演她從不怎么熟練一直到熟練的過程。”
畏難情緒不是沒有,張予曦一度想偷懶,悄悄打退堂鼓,“我的體力不是特別好,所以會覺得有點累”,但她知道“不可以那么做”。
堅持把該練的、該學的完成后,張予曦投入到拍攝當中。在片場,原本挺有信心的她發現,自己不但“跟專業的武術老師比還是要差很多”,也沒有達到自己的標準。
“我一直是以觀眾的標準要求自己的,”她解釋道,“我有的時候非常清楚自己做得不好和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有時候會引發比較焦慮的情緒。”
之所以以觀眾的標準要求自己,并非觀眾更專業,而是觀眾作為演員工作的驗收者有不同于專業人士的視角和立場。某種程度上,他們評判演員的標準更為多元和嚴苛。
即便已經用心理解角色,拍攝期也不曾懈怠,但每部戲播出時,張予曦仍能發現自己在表演上的問題,所以“對自己沒有那么有信心”。因此,她每次拍戲都會焦慮。
(圖/《斗羅大陸之燃魂戰》)
片場外,她排解焦慮的主要方法是加強練習,“把它練到相對而言滿意一些,因為如果你沒有練到自己覺得可以的程度,可能焦慮會伴隨自己一段時間”。
再者就是多看電影,比如她最喜歡的動畫片。“其實很多成人看動畫片,它也講了非常深刻的故事。我覺得動畫片的表演非常有節奏,很有趣,當然有一些表演方式是真人難以做到的,但有一些節奏包括角色的神情、動作,都可以借鑒和模仿。”
拍《千秋令》期間,張予曦還讀了一些名人傳記,她在讀書APP的書欄里偶然看到的《莫扎特》。“為什么我當時會選擇看傳記?”她說,“在非常焦慮的時候,我很想去看一些前輩老師們的書,去看看他們的一生經歷了什么高低起伏,會讓我對自己的人生充滿信心。”
每個人都有一個掌管共情力的旋鈕
戲里的角色,不論出場時間長短,都和現實中的人一樣,書寫著高低起伏的人生故事。同現實題材相比,仙俠劇里的人物常常在不同時空間穿梭,產生跨越種群的情感,生生世世牽絆。
在《千秋令》里,張予曦的幾個角色“感情線比較復雜”:跟佟夢實飾演的墨霄、白顏之間是刻骨銘心的愛情;跟韓棟飾演的陀桑、重光是家人般的師徒關系,但兩人間的情感“比較糾結”。
張予曦在《千秋令》中詮釋多條感情線。(圖/受訪者提供)
兩位男演員同張予曦相識多年。在這個“氛圍特別好,特別開心”的劇組,演員們拍戲之余不是在“捋自己的角色”,便是在聊怎么能讓雙方演得更加舒適,讓一場戲拍得更加精彩。
張予曦跟合作多次的韓棟一起討論時,考慮得更多的是“讓現在演的角色跟以往的角色有些區分”,通過兩人的對手戲“突顯各自角色的特質”;而跟佟夢實聊的則主要是如何讓角色“更加可愛和好玩”,“兩個人每天會更多地想一些讓角色豐富的點”。
在張予曦看來,她的角色和佟夢實的角色經歷了多個感情階段,如同走過一條曲折而不平坦的道路,“大家的好奇心會隨著他們的誤會升高一點,再期待他們會不會和好,然后會有什么樣的結局”。
拍這些戲時,張予曦對戲中人感同身受,心臟一次次揪緊。記得有一天,她在拍一場很悲傷的戲,忽然間,她眼前閃現出自己過往的角色,“每個女性的苦在我的腦海里過了一遍”。走馬燈滅下去,濃郁的苦澀從她心底浮起。
“真的會覺得好苦!”張予曦感嘆,“這些女孩的人生經歷了非常多的痛苦,我非常珍惜當下的生活。”
《深情眼》劇照。(圖/@張予曦 微博)
這樣的共情力,并非與生俱來。過去很多年里,張予曦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東北女孩,遲鈍和健忘融在她的性格底色里。生活中,她跟“多愁善感”攀不上關系,只在演戲時會比較感性,“尤其是這兩年,越發容易共情”。
共情力是可以培養的,或者說,每個人都有一個掌管共情力的旋鈕,角度和力度得當的時候,這個旋鈕便會被擰開。
在張予曦看來,自己共情力的增強得益于對演員職業的日益了解,當她明白表演是“一種調動情緒的方式”,便能通過學習和練習,從一知半解的第一階段,逐步提升到第二階段、第三階段。
“現在我所處的階段要比之前高了一點點。”張予曦覺得,這份成長也得益于生活閱歷的增加,以及每部戲的播出,“我會看到觀眾喜歡什么類型的角色,包括對什么樣的角色會更共情”。
與此同時,張予曦也能看到自己在表演中欠缺的地方,包括主觀造成的偏差。“我以前是一個非常主觀的人,相對而言有的時候可能看待角色太主觀了,現在也都在學習,更站在角色的角度去理解劇本。”
從《千秋令》殺青到播出之間,張予曦出演了《南風知我意》《斗羅大陸之燃魂戰》《掌心》《深情眼》等題材多樣的作品,演主角的頻率越來越高,角色類型也漸漸多樣起來。這樣的變化倒不是刻意追求的,用她自己的話講,“是恰巧”。
“我在這個行業里其實并沒有太多的選擇權,所以可能很難去給自己規劃一些非常好實施的路線。我一般都是接到一些劇本,然后去看哪一些角色是我現在能夠飾演的,并且喜歡的。”
跨過演員這個門檻的時刻,
似乎還沒到來
每位演員都有自己想挑戰的角色和作品類型,有的人實現心愿很快,有的人卻截然相反,張予曦更像后者——她不止一次表達過對復雜角色的向往,但行業和觀眾對她的關注更多在外貌上。這樣的關注帶給她一些好評,卻也形成了一種桎梏。
“對你的職業發展或者是自我突破有影響嗎?”面對此類疑問,張予曦回應,“我認為沒有影響,因為實際上大家看的還是戲,還是這個角色。如果(外界)更在意的是我的比如說外在條件或者是外在形象是否適合,我認為還是因為我在塑造角色上是出現了問題的,是我自己的問題。”
《千秋令》中張予曦一人飾多角。(圖/受訪者提供)
張予曦堅信,把戲演好是削弱這種影響的最佳途徑。
通往“把戲演好”這個目標有數不清的路,張予曦當下走的是多看戲、多讀書等的路徑,“還要硬性地去學技術,比如說我現在還在學跳舞,因為肢體協調能力不是進組前去訓練就可以的,而是要靠生活中的積累”。
有機會的話,她希望挑戰平平淡淡的生活劇,無論主題是愛情、親情或友情。她想演比較冷酷的角色,或者跟自己很像的角色,避免本我和角色在一些情緒或決策上過于割裂。
回看來時路,每位合作者、身邊的工作人員和每部戲,都給予她啟發和幫助。
“演每一部戲時都感覺自己好像成長了,但其實有的時候也會倒退。通過一件事和另一件事,心態不全是往上走,也有可能往下走。”所以她經常跟自己對話,“或者再回頭看看自己最近在做什么”。
張予曦認為現階段演員身份更能代表自己。(圖/《琉璃》)
演員有幸被大眾看到和喜歡,外界的嚴格觀察是這份幸運的附帶品。張予曦明白,自己的狀態和人生一樣,都有高低起伏,“所以要時常去觀察自己”。
不同階段認識張予曦的人,對于她的職業印象各有不同,從模特、網紅,到后來的演員,再到“浪姐”里的歌手。而在張予曦自己眼里,每種印象代表了不同時期的自己。而現在,更能代表她的應當是演員,“但是這件事情是需要我努力的”。
恍然間,張予曦已經演了十余年戲。可是,“覺得自己真正跨過了演員這個門檻”的瞬間,似乎還沒有到來。
“演員這個標簽是看你心目中演員的及格線是什么。”張予曦如是解釋,“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及格的演員,看我自己的戲的時候,經常會覺得當時這場戲處理得有問題,包括肢體協調性臺詞。”
最近一年,張予曦的作品上線率和個人曝光率雙雙提高。相較于自己帶給觀眾的新鮮感會不會打折扣,她更多憂慮的是“自己的表現、表演不夠好,會不會被大家不喜歡”。
這份憂慮,連同工作強度的提高,都是壓力的催化劑。社會這所大學教會了張予曦將壓力轉化為動力,通過更加努力的學習,向大家展現更不一樣、更值得被喜歡的自己。
張予曦拍攝《千秋令》劇照。(圖/受訪者提供)
在不同的圈子里闖蕩多年,她未曾體會到什么“生存法則”,更不會在心里專門騰出一間房,存放那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如果大家最近在大批量地說你的一些不好,或者說你的一些缺點,”張予曦重申自己的觀點,“應該是我自己來反省和去做出改變的。但是,如果真的是非常偏激的,甚至是臟話攻擊,那么這種事情完全不用理會。”
忙碌之余,不愛熱鬧的張予曦把更多時間留給自己想要做的事,比如學跳舞、唱歌、樂器,還有她并不擅長但決定繼續堅持下去的種花,“想放松的時候就去拼圖或做手工蠟燭,在恬靜的色彩和芳馨中放空自己。”
相比20多歲時因經濟狀況欠佳而有危機感,將滿34歲的張予曦反倒沒有年齡焦慮了。哪怕有朝一日離開娛樂圈,她也有信心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而等到那一天,粉絲們大可以忘了她,“大家看自己喜歡的就好了”。
編輯 尤蕾
校對 遇見
運營 馬社力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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