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這一輩子，就是看著孩子從“媽，我要這個，”變成“媽，我給你買”。

1.

我是在擦冰箱時，發現那些便利貼的字，越來越大的。

最早的一張，是小敏初中時寫的——“媽，記得給我留飯”，字小小的，擠在冰箱角落。后來變成“媽，別等我吃飯”，字大了些。再后來，是“媽，我出差三天”。現在，是一張打印的二維碼，下面歪歪扭扭補了句“掃碼點外賣”。

我瞇著眼看，老花鏡架在鼻尖上。這二維碼我掃過，跳出來的是某 團外賣的頁面，綁的是小敏的支付賬號。可我這雙手，還是更習慣掏現金。

2.

老伴走的那年冬天，廚房的抽油煙機壞了。

我給小航發微信，他秒回：“媽，我找人來修。”結果第二天，來了個穿藍衣服的小伙子，舉著手機讓我掃碼確認服務。我慌慌張張翻出老花鏡，手抖得對不準那個小小的二維碼。

最后是隔壁張老師幫我 操作的。她邊點手機邊嘆氣：“現在啊，連修個油煙機都要掃碼。”

那天晚上，我在老伴的遺像前點了炷香。藥箱里還塞著他沒吃完的降壓藥，鋁箔板上的小圓坑，像被什么啃過似的，空了幾個。

3.

小敏上周回來，非要教我手機支付。

“媽，你看，點這里，再輸密碼……”她手指在屏幕上劃得飛快。我盯著看，突然發現她指甲油掉了一塊，像小時候跳繩磨破的球鞋。

“算了，太麻煩。”我擺擺手，轉身去廚房切水果。

等我端著果盤出來，發現我的舊錢包鼓了些。打開一看，里面整整齊齊塞著五張新鈔票。

4.

上個月買菜摔了一跤。

其實不嚴重，就是膝蓋青了一塊。小航視頻時眼尖看見了，第二天就寄來個智能手環，說能測心率血壓。

我戴著去跳廣場舞，老姐妹們圍著看稀奇。

“這玩意兒準嗎？”王阿姨問。

我正要說話，手環突然“滴滴”響，屏幕上跳出個紅色感嘆號。大家嚇壞了，七手八腳要叫救護車。

結果是小敏遠程設置的提醒：“媽！你昨晚又只睡五小時！”

5.

陽臺那盆半死不活的綠蘿，最近突然抽了新芽。

我拍了張照發家庭群。小航秒回：“媽，記得澆水。”小敏補了句：“周日回來吃飯。”

周日那天，我起了個大早去菜場。回來時發現門把手上掛著兩杯豆漿，還是溫的。

廚房里，小敏正把我買的活魚往盆里倒，濺了一臉水花。小航蹲在地上，研究那個總漏電的電飯煲。

“媽！”他倆同時轉頭，“我們買了你最愛吃的燒鵝！”

我看見小敏偷偷把冰箱里過期的酸奶扔進垃圾桶，小航正往我藥盒里補維生素。

原來所謂漸行漸遠，是他們開始用我們不懂的方式，學著當年我們的樣子來照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