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生疼，我蜷縮在急診室的長椅上，左手捂著被抓傷的脖頸，右耳還嗡嗡作響。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孫子發來的消息："爺爺，小美真是我同學，我發誓不知道她會這樣......"我顫抖著刪掉這條信息，喉間泛起鐵銹味，眼前又浮現出昨夜那張扭曲的笑臉。

去年秋天的同學會上，我就是在那里遇見的小美。作為退休多年的老教授，被邀請回母校參加校慶本是件平常事。可當那個穿著米色連衣裙的姑娘紅著臉走到我面前時，我竟鬼使神差地屏住了呼吸。"林教授，我是您孫子的大學同學陳美，一直很仰慕您的學術著作。"她遞來的名片上，燙金字體印著某傳媒公司策劃總監的頭銜。

接下來的三個月，小美像只蝴蝶般頻繁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她會帶著親手做的桂花糕來書房拜訪，聽我講那些泛黃的學術故事；陪我逛古籍書店時，總能精準地找到我尋覓多年的絕版書。她說喜歡我身上的書卷氣，說年齡從來不是愛情的阻礙。當她在深秋的銀杏樹下踮腳親吻我時，我感覺自己干涸多年的心臟又開始跳動。

兒女得知消息后幾乎掀翻了天。兒子拍著桌子怒吼："爸！她比您小47歲，比您孫子還小兩歲，這傳出去像什么話！"女兒哭著求我："媽走了十年，您要真想找伴，我們幫您介紹知根知底的阿姨......"可我固執地認為他們不懂愛情，甚至在家庭群里發了和小美的婚紗照："我雖年近八旬，但自認寶刀未老，真愛無關年齡。"

領證那天，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反復確認了三次。看著小美穿著白色婚紗依偎在我身旁，我覺得自己像個年輕的新郎。她主動提出不辦婚宴，說只想和我過二人世界，這份體貼更讓我堅信自己找到了靈魂伴侶。直到婚禮結束，她挽著我的胳膊走進那套市中心的學區房時，我還沉浸在幸福的眩暈中。

洞房花燭夜的月光格外慘白。門剛關上，小美就變了模樣。她扯掉假睫毛，從包里掏出一疊文件甩在桌上："林教授，把房產證和所有存款轉到我名下，咱們好聚好散。"我以為她在開玩笑，伸手想拉她的手，卻被她狠狠甩開。"別裝糊涂！"她掏出手機調出監控視頻，畫面里是我們在公園長椅上擁抱的場景，"您說要是把這段視頻交給警察，說您強奸未成年，會怎么樣？"

我這才看清她手機里的日期——原來她刻意穿著高中生校服和我見面那天，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切。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淌，我想奪門而逃，卻被她堵住去路。"您以為我真會看上你這把老骨頭？"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我肩膀，"這套房子夠我下半輩子揮霍，還有您那些古董藏書......"

劇烈的疼痛從胸口蔓延開來。我捂著心臟癱坐在地，看著她翻箱倒柜尋找保險柜鑰匙。恍惚間想起第一次見面時，她仰頭看我時睫毛在陽光下投下的陰影；想起她熬的養胃粥，想起她撫摸我白發時溫柔的眼神。原來那些柔情蜜意，不過是精心設計的陷阱。

當警察破門而入時，我已經昏迷在血泊中。后來才知道，是鄰居聽到打斗聲報的警。小美被帶走時還在大喊："他自愿給我的！我們是夫妻！"兒子紅著眼眶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我費力地抓住他的袖口："別...別告訴孫子......"

躺在ICU的日子里，每一次清醒都是煎熬。醫生說我心臟支架移位，隨時有生命危險。病房外，兒女和律師在商量起訴小美詐騙；病房內，我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紋，想起孫子得知真相后哭著道歉的樣子。他說小美主動接近他，說想認識"學術界的傳奇人物"，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個笑容甜美的學姐，竟會用他當誘餌設下如此狠毒的圈套。

出院后，我把自己鎖在堆滿古籍的書房里。那些曾被小美贊嘆過的善本，如今成了扎心的回憶。書架上擺著和老伴的合照，她臨終前握著我的手說："老頭子，等我走了，你就找個知冷知熱的人......"原來我苦苦追尋的"第二春"，不過是一場被欲望和貪婪編織的鬧劇。

現在的我，每天跟著社區老年大學學水墨畫。老師是位68歲的喪偶女士，她教我調墨時說："老林，咱們這把年紀，要學會在平淡里找踏實。"我常常在黃昏時分坐在陽臺，看著樓下的情侶牽手走過。那些熱烈的情話、熾烈的擁抱，于我而言已經太過遙遠。

我把這段不堪的經歷寫成警示錄，投稿給老年雜志。編輯問我要不要匿名，我拒絕了。我想讓所有像我這樣的老人知道：無論多渴望溫暖，都不能被虛榮蒙蔽雙眼；無論多向往愛情，都要守住理智的底線。因為在歲月的長河里，真正值得珍惜的，不是轉瞬即逝的激情，而是細水長流的真情；真正能守護晚年的，不是年輕貌美的伴侶，而是清醒自持的頭腦。

窗外的梧桐葉又落了一地，我提筆在宣紙上寫下"慎獨"二字。墨跡暈染間，那些疼痛的記憶漸漸淡去。或許，這就是命運給我的最后一堂課——在人生的暮年，學會與孤獨和解，學會在清醒中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