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寧，你還記得那個深夜給你打電話的人嗎？”“當然記得，那通電話救了我的命。”“如果時間能重來，你會選擇接那通電話嗎？”“會的，因為有些緣分，就是為了在關鍵時刻出現。”

01

2024年3月15日，凌晨2點47分。

城市的喧囂早已沉寂，只剩下偶爾駛過的夜班車打破這份寧靜。在城東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里，12棟503室的燈光依舊明亮。

沈悅寧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設計圖層讓她頭昏腦脹。作為一名UI設計師，加班到深夜已經成了家常便飯。這個月公司接了個大項目，甲方爸爸今天下午突然要求修改整體配色方案，明早就要看到新版本。

“真是要命。”她嘟囔著，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咖啡，苦澀的味道讓她皺起眉頭。

窗外，春寒料峭，玻璃上結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她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冷風瞬間鉆了進來，讓她打了個寒顫。

樓下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照在空蕩蕩的小區道路上。這個點，整棟樓大概只有她這一戶還亮著燈。她看了眼手機，已經快三點了。

“再改改細節就睡吧。”她自言自語道，重新坐回電腦前。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起。在深夜的寂靜中，鈴聲顯得格外刺耳。

沈悅寧被嚇了一跳，差點打翻手邊的水杯。她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陌生號碼。

這么晚了，誰會打電話？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喂？”

“您好，您的外賣到了，麻煩下樓取一下。”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沈悅寧愣了愣，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外賣？我沒點外賣啊。”她疑惑地說。

“是預約單，您之前定的。粥鋪的瘦肉粥和小菜。”對方的聲音很平靜。

沈悅寧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確實有點餓了。從下午到現在，她只吃了幾塊餅干。可是，她真的不記得自己點過外賣。

“你確定沒送錯？”

“12棟503，沈女士，沒錯的。”

聽到對方準確地說出自己的地址和姓氏，沈悅寧放下了戒心。可能是前幾天加班的時候點的預約單，自己給忘了。

“好吧，我這就下來。”

掛了電話，她套上擱在椅背上的外套，順手抓起鑰匙和手機。打開門的瞬間，樓道里的感應燈亮了起來，刺得她瞇起了眼睛。

電梯早就停運了，她只能走樓梯。腳步聲在寂靜的樓道里回響，每下一層，感應燈就會依次亮起，像是為她開辟的一條光明之路。

02

推開單元門，冷風撲面而來。

小區里靜悄悄的，只有遠處傳來幾聲犬吠。路燈下，一個穿著藍色工作服的外賣員正站在那里，電動車停在一旁，車筐里放著一個保溫袋。

外賣員戴著頭盔和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看到沈悅寧出來，他從保溫袋里取出打包好的餐盒。

“您的外賣。”他把東西遞過來，聲音依舊低沉。

沈悅寧接過袋子，透過塑料袋能看到里面裝著一份粥和幾樣小菜。袋子上印著的logo很熟悉，正是她經常點的那家24小時粥鋪——“深夜食堂”。

奇怪的是，這個外賣員的身形看起來有些熟悉。那種站姿，微微前傾的肩膀，還有拿東西時的手勢……

“等等。”就在外賣員轉身要走的時候，沈悅寧叫住了他，“我真的沒印象點過外賣，能給我看看訂單嗎？”

外賣員停下腳步，沉默了幾秒，然后說：“是預約單，您可能忘了。時間不早了，您快上去吧，粥涼了就不好喝了。”

說完，他快步走向電動車。

“師傅！”沈悅寧又喊了一聲。

外賣員已經跨上了車，回過頭看了她一眼。就在那一瞬間，路燈的光正好照在他的眼睛上。那雙眼睛……

沈悅寧的心猛地一跳。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電動車已經發動，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小沈啊，這么晚還沒睡呢？”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沈悅寧轉頭一看，是小區的保安老鐘從崗亭里探出頭來。

“鐘叔，您也還沒睡啊。”沈悅寧勉強笑了笑。

“值夜班呢。”老鐘走出崗亭，搓了搓手，“剛才那個外賣小哥等了你有二十分鐘了，一直在樓下轉悠，我還以為是什么可疑人物呢。”

“等了二十分鐘？”沈悅寧驚訝道。

“可不是嘛，兩點半左右就來了，一直在你們樓下走來走去。我問他干什么，他說在等客戶下來取餐。”老鐘呵了口白氣，“現在的年輕人真不容易，大半夜的還在送外賣。”

沈悅寧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般外賣員如果客戶不接電話，等個五分鐘就會走了，誰會等二十分鐘？

“鐘叔，您看清那個外賣員的長相了嗎？”

“沒有，戴著頭盔和口罩，看不清楚。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沒事，就是覺得有點奇怪。”沈悅寧搖搖頭，“鐘叔您忙，我先上去了。”

回到房間，沈悅寧把外賣放在桌上，打開手機查看訂單記錄。翻遍了所有的外賣平臺，都沒有找到今晚的訂單。

她皺著眉頭打開外賣袋，里面除了食物，還有一張小便簽。

便簽上用黑色簽字筆寫著五個字：記得好好吃飯。

字跡工整，每一筆都寫得很認真。看著這行字，沈悅寧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這字跡，她太熟悉了。

03

沈悅寧盯著那張便簽發呆，腦海里不斷浮現出那雙在路燈下一閃而過的眼睛。那種熟悉的感覺揮之不去，可她又不敢確定。

畢竟，已經兩年沒見了。

她搖搖頭，把便簽放在一邊，打開粥盒。熱氣騰騰的瘦肉粥散發著誘人的香味，配菜是她最愛的醬黃瓜和花生米。

不管怎么說，確實餓了。

她一邊吃粥，一邊繼續改設計稿。窗外的天色漸漸泛白，不知不覺已經快五點了。

終于完成了所有修改，她伸了個懶腰，準備洗漱睡覺。就在這時，她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什么東西燒焦了。

她吸了吸鼻子，味道很淡，若有若無。可能是誰家做早飯糊了吧，她沒太在意。

躺在床上，困意很快襲來。臨睡前，她又看了一眼那張便簽，心里涌起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如果真的是他……

算了，不可能的。

早上九點，手機鈴聲把沈悅寧從睡夢中驚醒。

“悅寧！悅寧！你沒事吧？”電話那頭傳來程雅芝焦急的聲音。

“怎么了？”沈悅寧迷迷糊糊地問。

“你們樓昨晚出事了！你真的沒事？”

這句話讓沈悅寧瞬間清醒過來。她一下子坐起身：“什么事？”

“你樓上的住戶煤氣中毒了！今早被送到我們醫院的，情況很嚴重！”程雅芝的聲音里帶著后怕，“就是你樓上那個姓趙的，聽說是忘記關煤氣了。”

沈悅寧感覺血液一下子涌到了頭頂。樓上？趙先生？

“什么時候的事？”

“凌晨三點左右吧，是隔壁的住戶聞到煤氣味報的警。消防隊來的時候，整個六樓走廊都是煤氣味。”程雅芝停頓了一下，“悅寧，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嗎？”

“什么？”

“消防隊說，煤氣是往下飄的，你們五樓的濃度其實最高。如果你當時在房間里睡著了，又沒有開窗通風的話……”

程雅芝沒有說完，但沈悅寧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她想起昨晚聞到的那股焦糊味，原來不是誰家做飯糊了，而是煤氣的味道！

“天啊，悅寧，你昨晚是不是整夜都開著窗？”程雅芝問。

沈悅寧愣住了。她想起自己確實開了一條窗縫，但那是在接電話之前。而真正讓她躲過這一劫的，是那通凌晨的電話。

如果沒有那通電話，如果她沒有下樓取外賣，如果她在房間里睡著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

“悅寧？悅寧你還在嗎？”

“我在。”沈悅寧深吸一口氣，“雅芝，我可能知道是誰救了我。”

04

掛了電話，沈悅寧立刻起床。

她走到窗邊，樓下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輛警車停在那里。不少住戶聚在樓下議論紛紛，她甚至能聽到一些對話聲飄上來。

“太可怕了，差點出大事。”

“聽說是趙先生喝多了，忘記關煤氣。”

“幸虧發現得早，不然整棟樓都危險。”

沈悅寧轉身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張便簽仔細端詳。字跡確實很像，但她需要確認。

她打開衣柜，從最里面的盒子里翻出一本相冊。翻到某一頁，她的動作停了下來。

照片上，一對年輕人笑得很開心。女孩靠在男孩肩膀上，男孩的手輕輕環著女孩的腰。照片背面寫著一行字：悅寧，生日快樂——修遠。

字跡和便簽上的一模一樣。

陸修遠。

這個名字在她心里沉寂了兩年，現在突然又浮現出來。

他們是大學同學，從大二開始戀愛，一直到畢業后一年。那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兩個人一起吃食堂，一起去圖書館，一起規劃未來。

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兩人都找到了不錯的工作，正準備談婚論嫁。可就在兩年前，陸修遠家里出了變故。

他父親做生意失敗，欠下巨額債務，母親因此病倒。作為家中獨子，陸修遠不得不辭去原本的工作，四處奔波還債。

“悅寧，我們分手吧。”那天，他站在她面前，眼神疲憊。

“為什么？我們可以一起面對的。”她拉著他的手不肯放開。

“我現在什么都給不了你，甚至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還清債務。我不能耽誤你。”

“我不在乎這些。”

“但我在乎。”他輕輕抽出手，“你值得更好的人。”

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他。之后，陸修遠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換了手機號，搬了家，所有的聯系方式都斷了。

沈悅寧放下相冊，心情復雜。如果昨晚的外賣員真的是他，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在這里的？又為什么要用這種方式？

她決定去找老鐘調監控，看看能不能確認外賣員的身份。

保安室里，老鐘正在泡茶。

“鐘叔，我想看看昨晚的監控，可以嗎？”沈悅寧開門見山。

“怎么了小沈？是那個外賣有問題？”老鐘關切地問。

“不是，我就是想確認一下那個人是誰。”

老鐘點點頭，打開電腦調出監控。可翻找了半天，他皺起了眉頭。

“奇怪，昨晚兩點到四點這段時間的監控怎么沒了？”

“沒了？”

“對，就是壞了。最近監控系統老出問題，物業說下周才能來修。”老鐘歉意地看著她，“不過我記得那個外賣小哥的樣子。”

“您說說看。”

“個子挺高的，一米八左右吧，身材偏瘦。雖然戴著頭盔和口罩，但感覺年紀不大，二十多歲的樣子。”老鐘回憶著，“對了，他的電動車是深藍色的，車身上有些劃痕，看起來用了很久了。”

這些特征都對得上。沈悅寧心里越發確定了。

“鐘叔，他在樓下等的時候，有什么特別的舉動嗎？”

老鐘想了想：“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一直在看手機，偶爾抬頭看看你們那棟樓。哦對了，他還走到樓門口聞了聞，當時我還覺得奇怪呢。”

聞了聞？沈悅寧心頭一跳。

難道他當時就聞到煤氣味了？

“大概是什么時候？”

“兩點四十幾分吧，他走到樓門口站了一會兒，然后就給你打電話了。”

時間完全對得上。沈悅寧深吸一口氣，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陸修遠聞到了煤氣味，但不確定是哪一戶，看到她房間還亮著燈，擔心她會有危險，所以用送外賣的借口把她叫下樓。

可是，他為什么不直接說？

05

離開保安室，沈悅寧做了一個決定。

她打開手機，找到那家“深夜食堂”的店鋪信息。這家店她經常點，老板娘是個和善的中年女人，或許能提供一些線索。

下午三點，她來到了這家位于老城區的粥鋪。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這個時間點，店里沒什么客人。

“姑娘，喝點什么？”老板娘熱情地招呼。

“阿姨，我想問個事。”沈悅寧坐下來，“昨晚凌晨，有人從你們店訂了外賣送到城東花園，您還記得嗎？”

老板娘想了想：“凌晨的訂單不多，我看看啊。”她翻開訂單本，“城東花園……沒有啊，昨晚那個時間段沒有送那邊的單子。”

“會不會是外賣平臺的訂單？”

“也沒有，我都看了。”老板娘肯定地說，“昨晚凌晨只有三個訂單，都是附近的。”

沈悅寧愣住了。如果不是從店里訂的，那陸修遠是從哪里弄來的粥？

正在這時，門口的風鈴響了，有人推門進來。

“老板娘，老規矩，一份瘦肉粥。”

聽到這個聲音，沈悅寧猛地回頭。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外賣員工作服的男人，正在摘頭盔。當他看到沈悅寧時，整個人僵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