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這是前些年各地用得比較多的一句話,在媒體新聞、張貼的標語、各種報告中常見。這話見多了,也就被動人稱為現代諺語。
不過,這句諺語剛出現的時候,一些懂民俗的人就指出,梧桐樹種在田間地頭、路邊菜園是可以的,但是,如果種在庭院內是不合適的。這是為什么呢,下面聽我慢慢道來。
首先得理解這句諺語的意思。從字面上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只要種好了梧桐樹,讓梧桐樹成長為參天大樹,鳳凰自然就會飛來,在梧桐樹筑巢安家落戶。
我國古人認為,鳳凰是吉祥之鳥,百鳥之王,有百鳥朝鳳之說。鳳凰出現在哪里,哪些就會天降吉祥,人們就會過上天下清明、人間太平的幸福日子。《詩經·大雅·卷阿》一詩中說:
“鳳凰鳴矣,于彼高岡;梧桐生矣,于彼朝陽。”
這兩句詩的大意有不同的兩種解釋。一種解釋說,鳳凰飛來出現在人間,并鳴叫,預示著天下吉祥,飛來的鳳凰停留在高高的山岡之上。這是因為山岡上生長了一片梧桐樹,這片梧桐樹正好面向東方,迎朝陽升起。
另一種解釋認為,在朝向東方的山岡上,梧桐樹非常豐茂,只是引來鳳凰啼鳴,可惜沒有無鳳凰停留棲樹。
對于詩經中的詩句,后人的解釋往往各種不同的理解。后世人理解的不同,引用典故的意圖也不同,甚至還會產生不同的民間風俗。
“栽下梧桐樹,引得鳳凰來”這句話,雖然是一句現代諺語,但是,這句諺語的編寫還是有典可查,其來源就是引自《詩經·大雅·卷阿》中關于鳳凰的詩句。其用意為第一種解釋,即“栽桐引鳳”之說。
這句話通常用于當地的招商引資,有兩層喻意。一個方面是說,一個地方如果把經濟發展的條件和環境創造好了,就會引來外地客商到這里來投資、經商、辦廠等商業活動,可促進當地經濟的發展。
另一方面是說,一個地方或者單位,給有才能的人創造了創業的條件和環境,就能引進人才,促進地方發展。
正因為如此,這句諺語又被簡化為“筑巢引鳳”四個字。
梧桐因樹皮是青色的,在我國古代就青桐、碧梧、青玉之名稱。又因為古代人喜歡在庭院中栽植梧桐樹,又有庭梧之名稱。
古人喜歡梧桐樹,最先將梧桐樹植于皇家宮苑。比如,漢代劉歆所著《西京雜記》有這樣的記載:
“上林苑桐三,椅桐、梧桐、荊桐。”“五柞宮西有青梧觀,觀前有三梧桐樹。”
從古代文獻資料可以看出,到了魏晉時期,種植梧桐樹的風尚,從皇家富宛進向了民宅庭院。西晉文學家夏侯湛寫的《桐賦》中說:
“有南國之陋寢,植嘉桐乎前庭。”
南朝著名文學家謝眺所寫的《游東堂詠桐》一詩中,有這樣的句子:
“孤桐北窗外,高枝百尺余;葉生既婀娜,落葉更扶疏。”
北魏農學家賈思勰,在其所著的農書《齊民要術》中,對在住宅庭院種植梧桐樹也有記錄:
“明年三月中,移植于廳齋之前,華凈妍雅,極為可愛。”
其后的唐、宋、元,人們在庭院中種植梧桐樹極為普遍,各種文獻資料也多有記載,這里就不一一列舉了。直到明代,住宅庭院依然有種植梧桐樹習慣。
比如,明代王象晉創作一部專門介紹栽培植物的著作,名叫《二如亭群芳譜》,書中就介紹了民居庭院種植梧的情況:
“(梧桐)皮青如翠,葉缺如花,妍雅華凈,賞心悅目,人家齋閣多種之。”
明代陳繼儒(一說陸紹珩)創作的小品文集《小窗幽記》,更是對人家庭院種植梧桐樹進行了詳細的記述:
“凡靜室,前栽碧梧,后栽翠竹。前檐放步,北用暗窗,春冬閉之,以避風雨,夏秋可以開通涼爽。然碧梧之趣:春冬落葉,以舒負暄融和之樂;夏秋交蔭,以蔽炎爍蒸烈之威。”
到了清代,住宅庭院栽種梧桐樹,好像突然有了大的轉變,雖然各種園林、學校、寺廟、道觀和官府衙門內,種植梧桐樹的熱情仍然不減,但是,從各種文獻資料中可以看出,住宅庭院很少栽種梧桐樹。
而在近現代,雖然梧桐樹是各種場所用于綠化的樹種之一,如機關、廠礦、企業、學校,公園、風景區,以及街道、公路兩旁等,都能夠看到梧桐樹。但是,私人住宅的庭院內,幾乎看不到梧桐樹。
這種現象,主要是因為在民俗上,庭院栽種梧桐樹的習俗,從前面的古人認為是吉祥樹,到后來的古人認為禁忌之樹,這樣一種演變過程。這種演變后的禁忌習俗,至今依然留存在一些農村地區。民間的主要說法有以下三種。
一是梧桐樹諧音的禁忌。梧桐的諧音為“無童”,也就意味著這里沒有兒童,這就涉及到我國民間家族的文化的核心價值觀——傳宗接代,也叫延續香火。一個家庭如果沒有兒童的陸續誕生,就談不上繼承祖業,延續后代。
二是梧桐樹只開花不結籽。這是長江流域及以南地區的說法,是一種誤解。我國原生的帶“桐”字的樹有三種,即泡桐與梧桐、油桐。梧桐樹與油桐樹相比,油桐樹是長江流域及以南地區主要的經濟林木之一,舊時,曾是這些地方的支柱產業。
油桐樹開花后碩果累累,其果實叫桐油籽,能榨取用途廣泛的桐油來,在清末和民國時期,銷往國內外。而梧桐樹、和泡梧樹所開的花比油桐樹更鮮艷,但因結出的果實比較小,又毫無用處,往往被誤認為只開花不結果。
在我國民間,“只開花不結果”通常被引申為,夫妻結婚后不生育。這也是民間的一大禁忌。
三是對詩經的不同理解。前面提到《詩經·大雅·卷阿》中的詩句,第二種解釋是梧桐樹雖然豐茂,但只能引來鳳凰啼鳴,沒有無鳳凰停留棲樹。民間的理解是,雖然家庭創造了很好的條件,但家里的男丁依然娶不到妻子。
實際上,在我國古代,梧桐樹本來就是忠貞愛情的象征,相傳,梧是雄樹,桐是雌樹,梧桐同長同老,同生同死。鳳凰在民俗中也象征愛情,雄為鳳,雌為凰,合稱為鳳凰。因此,古代就有了“栽桐引鳳”。
民俗是常動不息的,民俗又大多只看結果,不看行為方式。再高潔的梧桐樹棲居了再美麗的鳳凰,如果不能繁衍后代,也就得不到民俗的認可,自然也就得不到民間的認可。這就是民間禁忌在院內栽梧桐樹的民俗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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