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江蘇南邊的某個小鎮，夏天午后熱得冒油。稻田香混著蟬鳴飄進小賣部，李老板娘正給西瓜削皮，紅瓤上的水珠啪嗒掉地上。
“老板娘，能換點吃的不？”
門口站著個黑瘦男人，手里捏著包紅雙喜。他身后的女人低著頭，頭發亂得像鳥窩，手指絞著衣角，眼神空茫茫的，盯哪兒都沒焦點。
李老板娘擦了擦手：“煙換不了啥，留著抽唄。” 她見過拿雞蛋換鹽的，拿舊衣服換洗衣粉的，拿煙換吃的還是頭一遭。男人卻不走，搓著衣角小聲說：“我媳婦愛吃八寶粥，她病了，聞不得煙味。”
女人這時忽然抬了抬眼，目光落在貨架上的八寶粥罐子上，嘴唇動了動沒出聲。李老板娘心里咯噔一下 —— 那眼神跟村里腦膜炎后遺癥的娃一個樣。她沒多問，遞過一瓶八寶粥，又切了塊西瓜：“天熱，吃口瓜解解暑。”
男人接過來小心喂給女人。她小口喝著，喉結滾動時，嘴角竟牽出一絲淡得像云的笑。李老板娘轉身鉆進倉庫，再出來時抱著整箱八寶粥，又塞了幾罐冰鎮飲料：“都拿回去，讓嫂子慢慢喝。”
男人慌忙把煙往柜臺上推：“這煙好，抵錢給你！” 老板娘推開他的手：“我不抽煙，留著換錢給嫂子看病吧。”
男人突然蹲在地上，肩膀一聳一聳的。
原來兩年前女人發高燒，救回來后就成了這樣。男人賣了耕牛，借遍親友，帶她跑了七八個醫院，如今家里只剩三袋稻種。“她就愛喝這粥，喝的時候會笑。”
他指著妻子，她正捧著罐子小口吸，陽光照在她臉上，那點笑意像落進水里的星光。
李老板娘又抓了幾根冰棍塞過去：“路上吃，別中暑了。” 男人扶著妻子往田埂走，她手里還攥著喝空的罐子。遠遠望去，男人的背影馱著太陽，女人的腳步慢得像踩棉花，可兩人交握的手，攥得比田埂上的草還緊。
蟬鳴突然響得震耳，李老板娘望著他們的影子在稻田里越縮越小，忽然覺得這滿屋子的西瓜和冰棍，都不如剛才那瓶八寶粥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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