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開講東野12個主力縱隊的情況，由于1、2、3縱都是主力，人物故事也多，篇幅有限，寫到3縱就停了，本期從第4縱隊開始。

4縱，司令員吳克華、胡奇才。

兩位司令的任職時間是：吳克華（46年1月-5月，47年9月-49年），胡奇才（46年5月-47年9月）。

這兩位的糾纏也挺令人唏噓。論實際指揮作戰能力，吳克華究竟和胡奇才有多少差距這并不好說，但是吳克華任4縱司令員在沙嶺子一戰，確實讓東北民主聯軍上下引為奇恥大辱。從國軍老兵回憶來看，此戰打的毫無章法，不單是士兵戰術素養不夠的問題，指揮水平著實不行，戰場應變能力比較一般。吳克華勝在資歷足夠，當年山東縱隊時期出任第5旅旅長，5旅并入膠東軍區后擔任軍區副司令，兼山東5師師長，是許世友的副手。1945年底挺進東北，他率領5師、6師、警4旅等共1萬多人進入東北，1946年1月成立4縱，他出任司令員再合適不過。

沙嶺戰斗后吳克華肺炎病倒，調任遼東軍區副司令員、參謀長，從職務上說是升任，原職務由副司令員胡奇才接任。胡奇才從淵源上屬于魯中軍區王建安系統，資歷一路都比吳克華低一級，吳擔任旅長、胡擔任副旅長，吳升任膠東副司令兼師長、胡擔任副師長。所以當胡奇才在4縱司令員任上病倒（這不是第一次發病，抗戰時在山東也犯過頭疼病），吳克華順理成章地來復任4縱司令，胡奇才可以朝羅榮桓訴苦，但他并無十分底氣否認吳克華。

4縱部隊絕大部分來源于膠東部隊，該縱主力第10師的基礎是山東6師的兩個團。11師基礎是膠東2個獨立團。12師由6師1個團為主干擴充而來。總的來說，10師力量最充實、戰斗力最強。作為膠東第一次貢獻出的主力，4縱雖有沙嶺之戰的恥辱，但后來打了翻身仗，無論在南滿堅持斗爭，還是后來的塔山阻擊戰，東總都給予了絕對信任。從部隊成分上也能看得出來，膠東老部隊肯定擁護膠東的老領導。

5縱，司令員萬毅。

萬毅在1縱當了10個月政委，幾經堅持穩定住了一線作戰部隊主官的位置。1948年3月成立5縱，萬毅有幸出任司令員，避免了他極力回避的后方軍區司令員的尷尬職務。

5縱部隊由遼東軍區3個獨立師組成，來源有少部分山東八路軍和冀熱遼部隊，但占比極少，絕大部分是在東北發動的兵員。戰斗力絕比不上其他主力縱隊。林羅首長為了加強這支部隊的領導，提升原獨立1師師長吳瑞林為副司令員，吳瑞林在山東抗戰7年，兩次負傷瀕死，幸賴萊蕪老區群眾救治而免。到東北后受命聯絡蘇軍馬列諾夫斯基元帥，當面展示了身上十幾處戰傷，頗似當年孫權查看周泰之傷。馬列諾夫斯基深受震撼，與吳瑞林熱烈擁抱，下令調給我軍13車皮軍火。

林羅又把3縱9師師長徐國夫調來當13師師長。以猛虎統群羊，給5縱注入了強大生命力。1950年入朝，42軍由屯墾部隊轉為作戰部隊入朝，時任軍長吳瑞林率隊入朝，居然打得有聲有色，在38軍、39軍、40軍這些頭等主力面前毫不露怯，彭總對其非常滿意。

6縱，司令員陳光、洪學智、黃永勝。

各人任職時間為：陳光（46年10月-47年1月），洪學智（47年1月-48年3月，48年11月至49年），黃永勝（48年3月-11月）。

6縱司令員之調整，鮮明體現了調結構、打理山頭關系的考慮。陳光當縱隊司令是嚴重的高資低配。想當年他一度擔任115師副師長，其他兩個師的副師長分別是蕭克、徐向前。蕭克再怎么不濟，晉察冀期間他也是指揮縱隊司令的角色，而不是親自下場指揮縱隊。

陳光在山東期間逐步淡出115師主要領導角色，七大在延安期間還受了點敲打，雖然結論是好的，但總體來看，陳光的軍事生涯走入下行通道。到東北后一度與林總不睦，自行其是，不愿理會上下級關系，終致免去縱隊司令之職。

洪學智接任6縱司令員，多半是照顧黃克誠3師的情分，畢竟黃師之實力近4倍于山東一個主力師，只給人家一個2縱司令員的位置，似與3師實力不匹配，何況6縱16師是以黃克誠3師7旅改編而來。洪學智上將能力全面，屬于六邊形全能將領，指揮作戰能勝任，做別的工作也沒問題。只是在猛將如云的東野將領群中，在指揮作戰方面略微有些遜色，比如德惠戰斗吃虧之事。所以當黃永勝被排擠出8縱時，洪、黃一對比，明顯是黃更適合指揮一個縱隊。

6縱部隊從根子上講，是林總的正宗老部隊。其16師最早的根脈是紅一軍團2師，當年參加過南昌起義。黃克誠帶115師一部南下蘇北，把688團擴充為3師7旅，部隊的老底子就是當年的紅2師。17師由山東渤海軍區部隊改編而來，18師由山東渤海軍區警衛部隊和冀魯邊回民支隊等改編而來。論戰斗力，6縱老紅軍干部多，很有傳統，凝聚力強，尤其是黃永勝、賴傳珠兩人搭檔期間，6縱打得很出色。

多說一句，賴傳珠當年是朱毛紅軍時代的老人，擔任過紅1師政委，全程經歷了五次反圍剿和長征等重大事件，賴政委是個有心人，全程記錄了從長征到解放戰爭日記，對紅一軍團感情非常深。

抗戰勝利后賴傳珠與葉飛北上山東，原擬去東北未去成，留山東作戰，與王建安等人關系不甚痛快，軍事意見又不合，在膠濟線和魯南作戰磕磕碰碰，與魯中軍區部隊比較緊張。1946年5月賴傳珠找劉少奇、饒漱石等強烈要求去東北，終于當年9月成行。

6縱主官出了3個上將，洪學智、黃永勝、賴傳珠，這在縱隊一級部隊絕無僅有。

7縱，司令員鄧華。

鄧上將是軍事干部里最懂政工的、政工干部里最懂軍事的，資歷深厚無比、出身無比純正，人品也是出了名的好。鄧華的長處是善于開辟新的局面，善于團結各種干部。7縱成分之雜在東野無人出其右。

7縱19師的基礎是晉綏軍區教導團和冀東軍區5個連，到東北后編成保安1旅。這個旅雖然雜，但打仗悍不畏死，首任旅長馬仁興即犧牲在進攻四平的戰斗中。20師的基礎是保安2旅，2旅的基礎是新四軍3師偵察隊、陜甘寧教導2團、冀東部隊，也是大雜燴。21師的基礎是新四軍3師2個特務團，加嫩江軍區警衛團。

指揮這樣一個來源復雜、新兵多老兵少的縱隊，也是難為了鄧上將。協調各方關系、照顧各方情緒，又當爹又當媽，又做思想工作又指揮打仗，這個角色大概也就鄧華能勝任得了。

8縱，司令員黃永勝、段蘇權。

黃永勝與賴傳珠有相似的經歷，從陜甘寧到晉察冀，聶老總想留下他，黃執意去東北找林總，途經冀熱遼時留下。1947年8月1日，冀熱遼軍區13、16、18旅合并編為東北民主聯軍8縱，各旅改為22、23、24師。黃永勝出任首任司令員。

黃永勝指揮作戰頗有兩把刷子，成立之初，以兵少炮少之小弟縱隊，硬吃國軍王鐵漢之49軍，楊仗子之戰殲滅一萬余人。王鐵漢人如其名，頭鐵將軍，在蘇中被粟裕痛擊，整編師部和兩個旅部被打掉，本人被俘后僥幸逃出。開到東北后本欲挾主隊之利（該軍是東北軍老部隊），又被黃永勝迎頭痛擊。

黃永勝作戰風格過于狂野，一打得性發便不顧后方的上級首長。時任冀熱遼軍區司令員程子華，對小黃不受控制的行為不能容忍，親自去找林羅首長評理。冀熱遼軍區雖小，但也是鼎峙一方自成一家，程司令的面子不能不賣。在程的堅持之下，把黃永勝調離八縱，以段蘇權接任司令員。

這段往事，到底誰是誰非，不太好說得清，一個巴掌拍不響，事從兩說。程子華的指揮功力只在大黃之上，而不在其下，程黃對作戰問題如有沖突，必然大黃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比如他自己也反思太過驕傲。歷來只有能人和能人才會鬧矛盾，能人和普通人不會鬧矛盾，若是有潛在沖突，能人自有一萬種辦法把普通人搞得服服帖帖，何至于讓林羅首長看笑話呢。

段蘇權作為兩方協調的過渡性人物，本無十分過硬的資歷和能力。他是紅六軍團的出生，黔東獨立師被打散后逃回老家，沒有參加長征。抗戰時在冀熱察，庇蔭于老首長蕭克。程子華擔任冀熱遼司令員后，與他也沒有多么親近的感情，是典型的沒娘疼的孩子。讓他出來接任，擺明了是暫時妥協一下。

遼沈戰役中，段蘇權指揮8縱作戰略有小的失利，這個片段在電影《大決戰》中有所描寫。這屬于白璧微瑕，本不是什么大錯。但對林總來說足夠做文章了，1948年11月，段蘇權卸任縱隊司令，黃永勝回來擔任新改稱的45軍軍長。可惜這位參加淮海戰役的主力縱隊司令員，開國后只授了個少將軍銜。

8縱部隊的特點比較鮮明，并沒有太多老紅軍部隊，除23師有八路軍總部特務團（原紅九軍團部隊）的血脈，其他部隊大多是冀熱遼軍區部隊發展起來的。8縱戰斗力在后組的幾個縱隊中名列前茅，作戰頗有功力，比如黃司令指揮的楊家仗子戰斗。冀熱遼部隊戰斗力之提升有兩個功臣，一是程子華，二是黃永勝。當年在別的領導人手下乏善可陳，仗打的稀碎、根據地建設沒有生氣，到了程、黃手里一改舊貌，可足令人唏噓也。

8縱部隊凝聚力比較強，尤其服膺于黃、劉、邱等主官的指揮，邱后來回憶，大家習慣稱老部隊為“我們的八縱”，多年之后感情仍然很深。

后面還有9、10、11、12等縱隊，以及各獨立師，篇幅不夠用，姑待下篇。

試作階段性總結。

關于各縱隊主官的任命，林羅首長大體上用的都是正道，既照顧各個系統山頭的感情，更注重縱隊主官尤其是司令員的軍事能力，除了段蘇權稍有些欠考慮（人家原來在冀熱察好好地當著軍區司令員也挺好），其他基本都用得其人，使縱隊主官和部隊無縫銜接。尤其是后組的幾個縱隊，大膽任用新銳力量，為部隊注入了朝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