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文為虛構故事,圖片僅用于敘事。旨在傳遞正能量,共建和諧社會。
雨絲斜織,模糊了城市的霓虹。
賀昭陽騎著他的電動車,像一枚濕漉漉的子彈,穿梭在晚高峰的車流里。
最后一個件了,送完就能回家,家里有蘇婉晴,還有她肚子里那個即將到來的小生命。
想到這,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驅散了深秋的寒意。
拐進老舊的幸福里小區,路燈昏黃,地面濕滑。
一個蹣跚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車燈前。
“小心!”賀昭陽下意識地大喊,猛地捏住了剎車。
電動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輪胎在濕滑的地面上劃出一道弧線,險險地停在了老人面前。
但那老人似乎受了驚嚇,腳下一軟,向后仰倒。
“哎喲!”一聲痛苦的呻吟。
賀昭陽心頭一緊,趕緊跳下車。
“大爺!您沒事吧?”
他沖過去,顧不上摔在一旁的電動車和散落的快件,小心翼翼地想要扶起老人。
老人滿臉皺紋,此刻痛苦地扭曲著,抱著腿哼哼唧唧。
“我的腿……我的腿斷了……”
“大爺,您別急,我送您去醫院!”賀昭陽額頭滲出冷汗,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
他掏出手機,手指因為緊張有些發抖。
“是你!是你撞的我!”老人突然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賀昭陽,“你得負責!”
賀昭陽愣住了。
“大爺,我……我沒撞到您啊,我是剎住車了,是您自己……”
“就是你!要不是你騎那么快,我會嚇倒嗎?你別想跑!”老人一把抓住了賀昭陽的衣袖,力氣大得驚人。
幾盞窗戶亮了,有人探出頭來。
“怎么回事啊?”
“好像是撞到人了!”
議論聲像針一樣扎進賀昭陽的耳朵。
他看著老人不容置疑的眼神,和那只緊抓不放的手,心里涌起一股說不清的寒意。
救護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劃破了雨夜的寧靜。
賀昭陽知道,他的生活,可能要被這刺耳的聲音,劃開一道無法愈合的口子了。
01.
賀昭陽不是本地人。
他來自北方一個塵土飛揚的小縣城,高中畢業就出來闖蕩。
在這座南方大都市里,他像無數個年輕人一樣,憑著一股子力氣和韌勁,扎根、生長。
快遞小哥這份工作,辛苦,但自由,多勞多得。
他每天騎著電動車,像一只勤勞的工蜂,穿梭在城市迷宮般的街道里,為別人的生活傳遞便利,也為自己的未來積攢希望。
他的希望,大部分都寄托在妻子蘇婉晴身上。
蘇婉晴是他在老鄉會上認識的,一個溫柔愛笑的南方姑娘,在一家小餐館做服務員。
兩人一見鐘情,擠在城中村十平米的出租屋里,日子雖苦,但有滋有味。
他們攢了三年的錢,加上雙方父母的幫襯,才勉強湊夠了首付,在幸福里這個老小區買下了一套五十平米的兩居室。
雖然舊,雖然小,但那是他們的家。
拿到房產證那天,蘇婉晴抱著賀昭陽哭了。
她說:“賀昭陽,我們有家了。”
賀昭陽抱著她,眼眶也濕了。
他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不久后,蘇婉晴懷孕了。
這個消息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們簡陋卻溫馨的小家。
賀昭陽干活更賣力了,他想給蘇婉晴和孩子最好的生活。
他常常加班到深夜,回家時蘇婉晴總會給他留一盞燈,一碗熱湯。
他會坐在床邊,輕輕撫摸蘇婉晴隆起的肚子,跟未出世的孩子說說話,描繪著未來的美好。
“等寶寶出生了,我們就換個大點的房子,要有陽臺,種滿花。”
“嗯,”蘇婉晴靠在他肩上,臉上漾著幸福的笑,“還要有個小書房,給你看書。”
賀昭陽沒什么文化,但他喜歡看書,尤其是歷史和法律類的。
他覺得,懂點歷史能讓人明智,懂點法律能保護自己。
他怎么也沒想到,他最先遇到的,不是歷史的智慧,而是法律的冰冷,和人性的復雜。
那個被他“撞倒”的老人,姓范,叫范德茂,就住在他們單元樓的三樓。
范德茂和老伴帶著兒子范建軍、兒媳周莉莉,還有個上小學的孫子,一家五口擠在六十平的房子里。
范家人在小區里名聲不算好,范德茂脾氣古怪,兒子范建軍游手好閑,兒媳周莉莉則以潑辣著稱。
鄰居們大多敬而遠之。
賀昭陽平時送快遞,偶爾會遇到范家人,點頭之交而已。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和這樣一家人,產生如此致命的糾纏。
那天晚上,賀昭陽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墊付了檢查費。
醫生說,范德茂右腿股骨頸骨折,需要手術,后續康復也很麻煩。
范德茂的兒子范建軍和兒媳周莉莉趕到醫院,二話不說,就揪住了賀昭陽的領子。
“我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范建軍滿臉橫肉,唾沫星子噴了賀昭陽一臉。
“是你撞的吧?想跑?門兒都沒有!醫藥費、誤工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費,一分都不能少!”周莉莉叉著腰,聲音尖利,響徹整個走廊。
賀昭陽百口莫辯。
他試圖解釋,但沒人聽。
他報了警,警察來了,做了筆錄,看了現場沒有監控,也沒有目擊者愿意出來作證,只是讓他們協商解決,或者走法律程序。
賀昭陽覺得天旋地轉。
他看著范家人兇狠的臉,看著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的范德茂,一種巨大的無力感籠罩了他。
02.
“昭陽,別怕,我們沒做虧心事,警察會查清楚的。”蘇婉晴握著他的手,輕聲安慰,但她微顫的聲音,暴露了內心的恐懼。
賀昭陽勉強笑了笑,不想讓懷孕的妻子擔心。
但事情的發展,遠比他們想象的要糟糕。
范家人似乎打定主意要訛上賀昭陽。
他們拒絕了賀昭陽提出的出于人道主義給予一些補償的建議,一口咬定就是賀昭陽撞的。
范建軍甚至找了幾個所謂的“目擊者”,都是他平時一起喝酒打牌的朋友,異口同聲地說看到賀昭陽騎車撞人。
社區調解失敗了。
范家人開始在小區里散播謠言,說賀昭陽撞了人還不負責任,是個黑心的快遞員。
一時間,賀昭陽成了小區里的“名人”。
鄰居們看他的眼神變得異樣,有些甚至指指點點。
他去送快遞,偶爾會聽到冷言冷語。
“就是他吧?
撞了范大爺那個。”
“看著老實,心挺狠啊。”
賀昭陽覺得胸口堵得慌。
他想大聲辯解,但又覺得無力。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
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
范家人請了律師,一紙訴狀遞到了法院,索賠三十萬。
三十萬!
賀昭陽看到那個數字時,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
三十萬,對于他們這個剛剛背上房貸的小家庭來說,無異于天文數字。
就算把房子賣了,也未必夠。
“他們怎么能這樣?
他們怎么能這樣!”蘇婉晴哭了,挺著大肚子,哭得渾身發抖,“這不是欺負人嗎?”
賀昭陽抱著妻子,心如刀絞。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那種不講道理、顛倒黑白的惡意。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是做了好事,為什么會落得如此下場?
經濟壓力像一座大山壓了下來。
為了打官司,他們不得不請律師,光是律師費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賀昭陽白天送快遞,晚上還要研究案情,找證據。
可現場沒有監控,他的行車記錄儀在那天恰好壞了,除了他自己的辯解,什么證據都沒有。
蘇婉晴因為擔心和焦慮,好幾次產檢都說胎兒有些不穩,醫生讓她多休息,保持心情愉快。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怎么可能愉快得起來?
他們開始失眠,開始爭吵。
不是因為不愛了,而是因為壓力太大了,大到讓人窒息。
“要不……我們把錢給他們吧?”一天晚上,蘇婉晴突然說。
賀昭陽猛地抬起頭,“給他們?
憑什么?
我們沒撞人!”
“可是……我怕……我怕孩子……我怕這個家……”蘇婉晴的聲音哽咽了,“三十萬,我們去借,去賣房子,總能湊齊……我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
賀昭陽看著妻子蒼白的臉,和眼中的絕望,心痛得無法呼吸。
他知道蘇婉晴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可是,他不甘心。
這不是錢的問題,這是尊嚴,是清白!
如果認了,他這輩子都抬不起頭。
“婉晴,相信我,會過去的,法律會給我們公道的。”他握緊了拳頭。
03.
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
范家人更加囂張了。
范建軍甚至堵在賀昭陽家門口,指著他的鼻子罵,說不給錢就要他好看。
鄰居們遠遠地看著,沒人敢上前。
賀昭陽報警,警察來了也只能是批評教育,范建軍一走,下次還來。
網絡上,這件事也開始發酵。
不知道是誰把范家人單方面的說辭發到了網上,配上范德茂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和賀昭陽穿著快遞服的工作照。
標題聳人聽聞:《無良快遞員撞倒古稀老人拒不賠償,天理何在!》。
一時間,網絡暴力鋪天蓋地而來。
無數不明真相的網友涌入評論區,對賀昭陽進行謾罵和詛咒。
他的電話號碼和家庭住址甚至被泄露,騷擾電話和短信接連不斷。
賀昭陽不得不換了手機號,出門都戴著帽子和口罩。
他覺得,自己像是過街老鼠。
蘇婉晴的預產期近了,她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差。
她整夜整夜地睡不著,常常一個人坐在黑暗里流淚。
賀昭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他后悔了,或許他應該聽蘇婉晴的,把錢給他們,息事寧人。
為了那點可笑的尊嚴,他把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推進了深淵。
他去找范家人,低聲下氣地說,愿意賠償,但三十萬太多了,能不能少一點,他砸鍋賣鐵去湊。
范建軍翹著二郎腿,吐了個煙圈:“三十萬,一分不能少!早干嘛去了?現在想認慫,晚了!”
周莉莉在一旁幫腔:“就是!不給錢,我們就讓你身敗名裂,讓你老婆孩子跟你一起丟人!”
賀昭陽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他明白了,這些人要的不僅僅是錢,他們要的是把他踩在腳下,碾碎他的尊嚴。
開庭前一天,蘇婉晴突然變得很平靜。
她拉著賀昭陽的手,說:“昭陽,不管結果怎么樣,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為了孩子。”
賀昭陽用力點頭:“嗯,為了孩子。”
他以為,蘇婉晴想開了。
那天晚上,他因為第二天要開庭,反復看材料,睡得很晚。
他以為蘇婉晴睡著了,卻沒發現,妻子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淚水無聲地滑落。
凌晨,城市還在沉睡。
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了寂靜,緊接著是重物墜地的悶響。
賀昭陽猛地驚醒,沖到窗邊。
樓下,圍了幾個人,有人在驚恐地尖叫。
他看到了那件熟悉的孕婦睡衣,看到了那灘刺目的血紅。
他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
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沖下樓的。
他只記得,他抱著蘇婉晴冰冷的身體,她的眼睛還睜著,仿佛在問他,為什么。
他的喉嚨里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撕心裂肺的嚎叫。
04.
蘇婉晴走了,帶著他們未出世的孩子。
一尸兩命。
這個詞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賀昭陽的心。
警察來了,拉起了警戒線。
經過調查,排除了他殺的可能,定性為自殺。
原因是——產前抑郁,加上近期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壓力。
巨大的精神壓力。
賀昭陽聽到這幾個字,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是啊,壓力。
三十萬的索賠,無休止的騷擾,鋪天蓋地的網絡暴力,鄰居的白眼,還有范家人的步步緊逼……這一切,都壓在了那個柔弱的,即將成為母親的女人身上。
她撐不住了。
范家人聽到消息,非但沒有絲毫愧疚,反而覺得晦氣。
范建軍甚至對警察說:“她自己要跳樓,關我們什么事?
別想賴上我們!
那三十萬,還得給!”
這句話,像一根燒紅的鐵釬,烙在了賀昭陽的心上。
蘇婉晴的葬禮很簡單。
賀昭陽的父母從老家趕來,抱著兒子痛哭。
蘇婉晴的父母則像瘋了一樣,要沖去找范家人拼命,被親戚們死死拉住。
賀昭陽像個木偶,任人擺布。
他沒有眼淚,眼神空洞得可怕。
小區里的人們,看著這一幕,態度開始有了變化。
之前的指指點點,變成了同情和嘆息。
一些知道點內情的鄰居,開始私下議論范家人的不是。
“太缺德了,把人逼死了。”
“就是,那范大爺明明是自己摔的,我那天買菜回來好像看到了,離那小伙子還有段距離呢。”
“現在說這些有什么用?
人家媳婦都沒了。”
網絡上的風向也開始轉變。
當蘇婉晴跳樓的消息傳開后,一些理性的聲音開始出現,呼吁調查真相。
之前那些謾罵賀昭陽的人,有的刪除了評論,有的開始反思。
但這一切,對賀昭陽來說,都太晚了。
蘇婉晴不在了,孩子不在了,他的家,他的希望,都沒了。
法院的傳票還在,但因為蘇婉晴的離世,開庭延期了。
范家人似乎也消停了一些,不再上門騷擾。
或許是怕惹眾怒,或許是在等待風頭過去。
賀昭陽把自己關在那個曾經充滿歡聲笑語,如今卻冰冷死寂的家里。
他辭掉了工作,斷絕了和外界的一切聯系。
他白天睡覺,晚上醒來,就坐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看著蘇婉晴的照片,撫摸著那些沒來得及穿的嬰兒衣服。
他瘦了很多,眼神里曾經的光芒徹底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寂的,讓人心悸的灰暗。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的父母不放心,想帶他回老家,他拒絕了。
他說:“我要守著婉晴。”
鄰居們偶爾看到他出門倒垃圾,總是低著頭,腳步虛浮,像個游魂。
他們嘆息著,覺得這個年輕人,大概也就這樣了。
只有賀昭陽自己知道,在他的心里,有什么東西正在死去,又有什么東西,正在以一種扭曲的方式,瘋狂地滋生。
05.
日子一天天過去。
秋去冬來,城市迎來了第一場雪。
幸福里小區被一層薄薄的白色覆蓋,顯得格外寧靜。
范家人的生活似乎恢復了常態。
范德茂雖然還在康復中,但已經能拄著拐杖在樓下溜達了。
范建軍依舊游手好閑,周莉莉的嗓門也依然響亮。
那個三十萬的官司,他們似乎并不急著推進,好像篤定賀昭陽跑不了。
他們偶爾會看到賀昭陽,那個失魂落魄的年輕人。
他們眼中會閃過一絲不屑,或許還有一絲隱藏得很好的心虛,但更多的是漠然。
在他們看來,那不過是一個倒霉蛋,一個失敗者。
他們沒有注意到,那個曾經眼神空洞的年輕人,最近似乎有了一些變化。
他不再整天把自己關在屋里。
他開始出門,很早,也很晚。
他會去菜市場,買最新鮮的食材,回到家,仔細地烹飪。
他會去圖書館,一坐就是一天,看的還是那些法律和歷史類的書籍,但眼神專注得可怕。
他甚至開始在小區的花園里散步,遇到鄰居,會微微點頭,雖然依舊沉默,但不再是那個行尸走肉的樣子。
有人覺得,他可能想開了,準備開始新的生活。
也有人覺得,他變得有些奇怪,太平靜了,平靜得讓人有些不安。
那個冬日的傍晚,雪停了。
賀昭陽提著一個保溫桶,走到了三樓范德茂家的門口。
他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周莉莉。
看到賀昭陽,她先是一愣,隨即露出警惕和厭惡的表情。
“你來干什么?
告訴你,錢一分不能少!”
賀昭陽沒有說話,只是微微低著頭,將手里的保溫桶遞了過去。
他的聲音沙啞而平靜:“我……燉了點湯,給大爺補補身子。
以前……是我的錯。”
周莉莉愣住了。
她沒想到賀昭陽會是這個態度。
她打量著賀昭陽,看他一臉憔悴和順從,心里的警惕放松了。
她想,這小子肯定是扛不住了,想求饒了。
她一把搶過保溫桶,沒好氣地說:“算你識相!
不過別以為一碗湯就能了事!”說完,“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門內傳來她對范建軍說的話:“那小子來送湯了,我看他是怕了!”
賀昭陽站在門外,聽著門里的聲音,低垂的臉上,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極其詭異的弧度。
他轉身,默默地走下樓梯,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樓道里。
那天晚上,范家燈火通明,隱約傳出一些爭吵和喧鬧聲,但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雪夜,萬籟俱寂。
第二天,住在四樓的俞秀蓮阿姨出門買菜,經過三樓范家門口時,腳步頓住了。
她看到,范家的門虛掩著,露出一條縫隙。
她覺得有些奇怪,范家平時防備心很重,門總是關得嚴嚴實實。
她試探著喊了兩聲:“范大爺?有人在家嗎?”
里面沒有任何回應。
俞秀蓮猶豫了一下,心想可能是出門忘了關門。
她好心地想幫他們把門帶上,便伸手輕輕一推。
門開了。
一股濃烈而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
俞秀蓮探頭往里看了一眼。
下一秒,她整個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