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文壇中,梅堯臣與歐陽修的相遇,是一場注定的風雅邂逅。歐陽修欣賞梅堯臣之才華,盛贊其覃思精微,閑淡為意;梅堯臣則尊敬歐陽修之品德,并感慨君能切直慕遺直,不愧前人羞后生。
公務之暇,他們常聚于汴梁,或品茗論詩,或策杖尋幽。即便分隔兩地,他們也以尺素傳情,彼此的酬答之作更是流傳久遠。下面分享梅堯臣寫給歐陽修的酬答之作,雅韻流芳,更有弦外之音。
依韻和永叔景靈致齋見懷 北宋 · 梅堯臣 翰林文字本雄強,況復齋祠向靜坊。 高樹黃鸝無去意,深廊朱幕動微涼。 不嗟門外塵沙苦,只覺壺中歲月長。 庭下陰苔未教掃,榴花紅落點青蒼。
北宋嘉祐三年,歐陽修以翰林學士身份在景靈宮致齋(舉行祭祀前的齋戒),期間寄詩友人梅堯臣,后者以這首詩和作回應。
此時二人已相交二十余年,從早年汴京論詩的酒酣耳熱,到中年宦途的相望江湖,詩中的每一片青苔、每一朵榴花,都浸透著他們之間的深情。
梅堯臣與歐陽修的友情,始于北宋景祐元年的汴京初遇。那時歐陽修剛剛進士及第,梅堯臣則以出身寒微、而才學卓絕名動文壇,兩人很快成為詩文革新運動的核心。這種建立在文學認知上的相互推崇,也形象地反映在這首詩中。
“翰林文字本雄強,況復齋祠向靜坊”,詩人稱贊歐陽修身為翰林,文筆本就雄健剛強,更何況此時齋戒于清靜的宮坊。“雄強”二字,意指歐詩氣盛言宜的文風,又暗合其剛正不阿的品格。
“高樹黃鸝無去意,深廊朱幕動微涼”,黃鸝在高枝上啼鳴,流連不肯離去,好像也非常貪慕齋中清寂雅韻;深廊之下,朱紅的帷幕在風中不停輕揚,帶來了絲絲微涼,更顯得一室幽居的靜謐。
作者以動襯靜,刻畫出生命的溫軟與時光的纖柔。黃鸝棲于高樹、似解人意,朱幕動于深廊、亦通詩情,這兩句看似閑筆,卻暗藏詩人對歐陽修齋居生活的細膩想象,讓人于光影搖曳間,體驗到君子居處的清曠風骨。
頸聯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不嗟門外塵沙苦,只覺壺中歲月長。” 不會嗟嘆門外塵沙飛揚的勞苦,只覺得齋祠中的時光如此悠長,宛如生活在仙境。光陰在此處仿佛被無限柔化,化作一縷縷清茶的氤氳、一卷卷古籍的墨香,在靜室中緩緩流淌。
劉克莊在《后村詩話》中曾評價梅堯臣的詩歌如深山至人,瘦骨清相,而神氣自若。當塵世艱難與齋中悠閑形成對比,兩人對壺中天地的共同向往,瞬間便躍然紙上。齋居生活的清寂真趣,仿佛變成了一首靈魂的逍遙游。
“庭下陰苔未教掃,榴花紅落點青蒼”,庭下的青苔不必清掃,任其濃綠鋪地;紅艷的石榴花緩緩飄落,點綴著臺階邊的青蒼。青苔與榴花的搭配,打破了傳統詩詞中落紅的哀婉意境,在青蒼與紅艷的相互映襯中,呈現出一種獨特的意味。
苔痕象征幽寂,詩人卻坦然接納荒蕪。石榴花多與多子多福相關,紅艷的榴花落在青蒼的苔痕上,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暗指一對好友在宦海浮沉中,那些短暫的熱烈,最終都沉淀為生命底色上的斑斕印記。
全文工于平淡,自成一家,超越了傳統贈別、寄懷詩作的傷感,展現出他們在濁世中,保持心靈潔凈的共同思考,以及彼此之間的相知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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