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苦難中學習」——

這是馬克·扎克伯格自稱最喜歡的格言之一，這位身家2000億美元的世界第四大富豪，希望把它分享給更多的年輕人，方法就是把它搞成希臘字符，再做成Slogan Tee（標語T恤），然后親自穿在身上。

曾經被意大利品牌Brunello Cucinelli 的灰色T恤占據已久的「超白金廣告位」，這次扎克伯格決定拿回來，以「非主流文字格言」的形式，來隱晦表達自己的政治態度和主張。

扎克伯格身穿印有希臘文「從苦難中學習」亮相博客節目

「Zuck x Amiri」硅谷大佬搞起時裝聯名

9月10日，扎克伯格以Meta（原Facebook）創始人兼CEO的身份，登上了美國最熱門的明星企業訪談播客節目「Acquired」（該節目此前曾討論過LVMH和微軟）。

在上百萬人在線觀看的直播中，他身穿一件印有白色希臘文「Π?θει μ?θο?」（pathei mathos、從苦難中學習）的黑色T恤，圍繞著Meta的成功之道夸夸其談。

在被主持人問到T恤上文字的意思時，扎克伯格表示這一典故來自于某位古希臘名家的家族格言。他還透露「已經在設計一系列的T恤，上面印都是我最喜歡的古典名言。」

果不其然，9月26日的Meta 2024二季度發布會上，扎克伯格上身了一件新的Slogan Tee：這次的文字變成了拉丁文「aut Zuck, aut nihil」（不為扎克，寧為虛無），這顯然是改編自凱撒大帝的名言「不為凱撒，寧為虛無」。

扎克伯格展示新款智能眼鏡

作為一個掌控著一個龐大的「網絡帝國」、養育三個孩子，還熱衷于MMA格斗訓練、豪華游艇海島度假的頂級大資本家而言，扎克伯格顯然不需要親自動手設計制作這些T恤，正如他在訪談中解釋的，他與時裝設計師Mike Amiri 進行合作——后者于2013年創立了自己的同名奢侈品牌Amiri。

T恤無疑是服裝設計中的入門級單品，只要定好了圖案版型和面料，人人都可以通過電商等渠道生產。但因為有了扎克伯格的光環加持，加之設計師對于攀附權貴的合作想必不敢怠慢，所以這件「Zuck x Amiri」聯名T恤，從設計到話題度都有了「起飛」的必然性。

威斯敏斯特大學時裝設計教授Andrew Groves 就夸贊它「與標準的10美元T恤的不同之處在于材質、剪裁、結構和輪廓，這些都經過了深思熟慮和精心設計。」

Mike Amiri在社交媒體上曬出與扎克伯格的合影

目前，這些Slogan Tee 就像處于內側階段的科技產品一樣，沒有對外發售，加之扎克伯格在社交媒體上暗示可能會搞一波「限量發售」，更是吊足了人們的胃口。雖然沒有透露定價，但參考Amiri 高達750美元的T恤，可以估算出扎克伯格上身款的價格絕不會是小數目。

何以宣「威」？「TEE」以詠志

扎克伯格作為大富豪，顯然不可能在乎賣T恤的蠅頭小利，那么他親自下場，上身帶貨，又是意欲何為呢？雖然扎克伯格沒有正面回應，但從T恤的文字上，古典文學、心理學等各領域的專家們已經尋覓到蛛絲馬跡。

首先，扎克伯格偏愛古希臘、古羅馬的格言，這與其信奉古羅馬時期的威權政治有關。正如哥倫比亞大學古典文學副教授Marcus Folch 指出，「如果你身邊有人，尤其是年輕人喜歡引經據典，那他其實是在流露出對于權力的渴望。」

圖片為AI合成

眾所周知，扎克伯格一直以冷酷和鐵腕而著稱：對內他不容許任何人質疑和挑戰權力，他曾表示自己會按照意愿使用Meta用戶們的個人數據，2023年傾注巨資打造「元宇宙」最終虧損超過400億美元，他也沒有讓出公司管理權；對外他不惜一切代價打壓競爭對手，例如推出Snapchat抗衡Instagram，針對TikTok推出Reels，以190億美元收購WhatsApp，將蘋果擠出AR市場等。

私生活中，扎克伯格也經常流露出「羅馬情緣」：在高中時期曾自學拉丁語，新婚蜜月選擇在羅馬度過，還給自己的二女兒起名為August——這個名字源自古羅馬的著名鐵腕皇帝奧古斯都，2018年在接受《紐約客》采訪時，他贊賞奧古斯都「通過一種非常嚴厲的方式建立了兩百年的世界和平。」

今年5月，扎克伯格慶祝40歲生日時，穿過一件印有「Carthago delenda est」的黑色T恤，該拉丁文意為「迦太基必須毀滅」，出自于古羅馬的戰爭動員口號，如今的西方政客們時常喜歡以這句話來表達強硬的政治立場。

今年8月，他委托藝術家Daniel Arsham為妻子Priscilla Chan制作了一座雕像，并在社交媒體上宣稱自己「正在恢復為妻子制作雕像的古羅馬傳統」。

扎克伯格在生日宴會上的精心擺拍

讓扎克伯格「心態爆棚」的正是Meta今年在金融資本市場上的瘋狂表現——其股價較年初已經上漲了近7成，這也讓扎克伯格的凈資產增加了780 億美元，一躍成為世界第四大富豪。

從「不為扎克，寧為虛無」的T恤，就可以看出扎克伯格似乎以此暗喻自己是坐擁22億用戶的互聯網帝國的「當世凱撒」。

不過，不少學者認為「不為凱撒，寧為虛無」并非出自凱撒大帝，而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權傾一世的暴君、紅衣主教切薩雷·波吉亞（Cesare Borgia），后者以兇狠殘暴打壓異己的政治手腕著稱，并被「近代政治學之父」尼科洛·馬基雅維利所著迷，并以此為靈感寫下政治名著《君主論》。

扎克伯格進行格斗訓練

耶魯大學古典學系高級講師John No?l Dillon 就認為，把這句話穿在身上并不吉利，因為切薩雷·波吉亞沒有善終，31歲就遇刺身亡。

相比之下「從苦難中學習」就顯得沒那么自負。這句話出自埃斯庫羅斯關于阿伽門農的神話劇，在希臘文學中非常有名，所以并不算是晦澀冷門的格言，比起「veni vedi vici」（我來，我看見，我征服），更能彰顯出扎克伯格的學術功底和文化底蘊。

形象轉變，意欲何為？

Slogan Tee 只是扎克伯格進軍時尚界的其中一步，事實上，人們早就發現了曾經以技術宅形象示人、言談中標榜簡樸生活理念的扎克伯格，正在公共場合表現地越來越「時髦」和張揚炫富，無論是留起長發，穿上高級定制服裝，帶上大金鏈，不經意間展示豪表豪車等奢侈品，甚至手持美國國旗瀟灑沖浪，都增加著他在時尚名利場的話題度。

扎克伯格的個人形象重塑，最直接的原因就是他所領導的Meta正在努力擁抱Z世代，例如最近與雷朋合作推出新款智能眼鏡，以及去年與Balenciaga、Prada 和 Thom Browne等時尚品牌加強合作。出于用戶群體和商業合作等方面的考量，代表Meta形象的扎克伯格必須不能土氣。

另一方面，隨著如Meta、X等社交媒體日益緊密地聯系年輕人群體，甚至具備了左右政治的能量，美國政府也加強了對于他們的干預和審查，硅谷大佬們開始時常出入聽證會、國際會議等，這些場合都對著裝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2024年1月扎克伯格參加一場關于「大型科技公司與兒童性剝削」主觀的國會聽證會，美國媒體評價其形象「不再是面目猙獰、眼袋浮腫的外星人」。via Wired

反過來，硅谷大佬們也意識到了讓自身的形象變得更加時髦和亮眼，對于討好網民尤其是年輕人群體的重要作用，開始精心經營其自己的公眾形象。據說不少硅谷大佬都悄悄聘請了為好萊塢明星們提供服務的頂級造型師來為自己設計造型。

扎克伯格的形象轉變，既彰顯了Meta的時尚化年輕化之路還將繼續，更成為了曾經風靡硅谷的「極簡主義」迎來終結的最佳縮影。

扎克伯格在社交媒體上曬出與黃仁勛互換外套的照片

英國《衛報》認為，扎克伯格個人形象的劇烈變化，雖然過程唐突，但卻收到了出奇好的效果，比如公眾開始注意到他不再是曾經在國會聽證會上留著微劉海、面無表情略顯呆板的「機器人」，他所展示的奢華生活方式開始被網民們熱烈討論，他的各種形象也被通過AI生成進行惡搞和玩梗，這些都讓扎克伯格的公眾形象，從原來的冷酷資本家變得越來越真實和親切，以至于有人調侃道「他從偷走我的數據，變成了偷走我的妻子和孩子。」

扎克伯格身穿設計師高定現身印度富豪婚禮

下一件「格言TEE」會是……

在2024美國總統大選進入沖刺階段的微妙時間點上，扎克伯格頻繁身穿充滿威權色彩的Slogan Tee 亮相，還讓人們聯想到他在這次大選中偏向特朗普和共和黨的立場。

事實上，Slogan Tee從誕生以來就與政治表達密不可分。據說其最早可以追溯到1948年，共和黨總統候選人托馬斯·杜威為社區兒童們發放印有「Do it with Dewey」（和杜威一起行動）標語的T恤。

隨著服裝印刷技術的發展，T恤從1960-70年代開始成為表達政治態度和主張的重要載體：從1973年「水門事件」的「I'm Democrat, Don't Bug Me（我是民主黨，別竊聽我）」，到1980年代英國國寶設計師凱瑟琳·哈姆尼特（Katherine Hamnett）面見撒切爾夫人時的「58% Don't Want Pershing（58%的人不想要潘興導彈）」，再到特朗普的「MAGA」，都堪稱代表之作。

在「大型科技公司與兒童性剝削」主題聽證會上，部分參會青年身穿印有「我的價值不止270美元」字樣的T恤表達對于扎克伯格的抗議。2018年Facebook的一名員工在網絡上爆料公司對年輕人進行利潤估值，「一名 13 歲青少年的終身價值約為270 美元。」via Matt McClain/華盛頓郵報

時裝評論家Caryn Franklin 認為，Slogan Tee 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社交媒體的前世，即以盡可能簡短的語言向身邊人表達意見和主張。而隨著社交媒體的誕生和圖片視頻分享的流行，Slogan Tee的傳播力不減反升——「世界上沒有比印著標語的T恤更適合發在Intagram上的東西了。」

作為美國最大的社交媒體平臺的掌控者，扎克伯格必然能夠獲得最真實的美國選民大數據。作為有名的「變色龍」，他可以為了討好拜登在2020選舉中封禁特朗普的社交帳號，也能見風使舵，在2024選舉臨近的關鍵時間臨陣倒戈，爆出了民主黨以權力干預Meta刪除不利內容的負面猛料，并宣布保持中立停止政治捐款——要知道扎克伯格曾經一直是民主黨的大金主。

因此，扎克伯格上身Slogan Tee的行為，既可以看做是其強調自身掌控商業帝國威權的宣言，也可以看做是對于以威權色彩示人的特朗普和民主黨的一種聲援。

隨著美國大選將于11月塵埃落定，不妨關注一下扎克伯格還會搞出什么新「格」言。

2018年4月，抗議者在扎克伯格出席聽證會時于國會大廈前布置大量扎克伯格的假人立牌指責其通過臉書操縱選舉 via AF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