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秋雨 編輯:向現(xiàn)
本文經(jīng)授權轉載自南風窗
“先換工作還是先領證?”
“結婚了但是沒有領證,找工作可以說自己未婚嗎?”
“失業(yè)了我還要領結婚證嗎?”
在社交媒體上,許多帖子發(fā)起看來有些隱私又“怪異”的提問。我們找到了這些發(fā)帖者,發(fā)現(xiàn)她們絕大多數(shù)是處于25-32歲的年輕人,女性。在大學畢業(yè)僅幾年后,她們逐漸面臨社會時鐘壓力,急切地想在工作與婚育問題中尋找平衡的支點。
社會壓力迫使年輕女性在工作與婚育問題中尋找平衡點 /《82年的金智英》劇照
但她們中的很多人發(fā)現(xiàn),所謂的平衡并不存在。于是,在工作、結婚等人生大事交織的階段,她們的精力卻花在了適應職場對“已婚未育”群體的隱秘歧視上。
為了得到一份工作,想結婚的她們有的在求職中撒謊,有的選擇只辦婚禮不領證——“已婚”仿佛是一個污點,唯恐為外人所知。
更多的人還在迷茫。
無一例外,她們都在為一個理應有肯定答案的問題而焦慮:如果一位女性選擇了結婚,未來不排除要生育,她能獲得一份不錯的工作嗎?
2024年初,28歲的迪迪夢想的婚禮,在一個普通的周末舉辦。
婚禮結束后,她第二天照常上班,唯一發(fā)的那條慶祝朋友圈,她細心地屏蔽了所有同事。
這就是她定義的結婚,與對象不領結婚證,但是在雙方父母、好友的見證下,兩人在婚宴中許下誓言。
唯一特殊的地方在于,相比于丈夫,她只邀請了少數(shù)朋友,更不敢告知同事。但男方這邊,項目組所有同事幾乎都受邀出席。
《請和我的老公結婚》劇照
對結婚,她更希冀是一件低調的事。她用邏輯說服了丈夫——自己才剛跳槽進安徽合肥的新公司半年,不想讓領導同事們對她留下“已婚”的印象。
更深入一點說,“已婚”身份的暴露多少讓她感到“不放心”。“不想給他們留下我入職沒多久就來結婚、蹭婚假的印象。”迪迪說。
身為財務——文職崗的一種,她擔心自己因為已婚被列入被裁的人選。再加上她在半年前從原先的國企來到現(xiàn)在的私企,按照她了解的職場“潛規(guī)則”,私企對女性的婚育狀況可能更在意。
從某種程度而言,她也可以理解企業(yè)的邏輯。“如果你是一位小老板,你愿意招年輕有活力工資低的大學生,還是招已婚未育或者適齡未婚未育的女性呢?”按照效率優(yōu)先的原則,迪迪表示,雇傭一位面臨生育的女性,意味著企業(yè)要支付更高的用人成本,還要在她休產(chǎn)假期間找到替代人手。
即便是雇傭一位已生育的女性,公司也擔心員工隨時因為家庭放棄工作 /《小夫妻》劇照
但明明一切什么都還沒發(fā)生——新公司還沒有裁員打算,公司的領導和同事看上去也面目和善。迪迪還是擔心,遲遲不敢與丈夫領證。
26歲的盧陽也在2024年末,選擇與對象結婚辦酒席,但不領結婚證。婚禮是由雙方父母推動操辦的,五金、彩禮等全套流程也準備齊全。長輩的意思是,兩人戀愛了兩年,“辦婚宴就是一種正式的(儀式),不是不明不白地兩個人混在一起”。
但盧陽也在對工作的焦慮下,選擇了不領結婚證。她所在的藥企,近年來隨著行業(yè)越加“內卷”,業(yè)績下滑,員工從70多人縮減至50余人,工作量把盧陽等留下的實驗員壓得喘不過氣。
“一個人干幾個人的活。”遇到工作量最大的周期,她在雙休時的周日下午就開始焦慮。晚上入睡后,她會不間斷地醒很多遍。驚醒后,她不停地看鬧鐘,就怕周一上班時間即將來臨。
過載的工作讓盧陽總想跳槽,這樣的狀態(tài)加劇了她對“已婚”的擔憂。“很多企業(yè)很害怕適齡已婚未育的。”她與迪迪給出了相同的結論。她擔心自己已婚狀態(tài),影響她換工作。
《氣象廳的人們:社內戀愛殘酷史篇》劇照
在她過去半年多海投、找工作的過程中,她只獲得了兩三次招聘方的“橄欖枝”。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互動里,無一例外,招聘公司的人力資源(HR)都向她問起了婚育狀況。
“我說我未婚未育,近幾年沒有生小孩計劃。”盧陽說——從法律角度而言,她的確是未婚狀態(tài)。
但HR的這道必問題,也讓她更不敢領證了。
“到底應該什么時候備孕要孩子呢?”她沒有答案。一切還是得取決于她的工作。如果成功跳槽了,“那我生孩子可能在兩三年后”。她與迪迪一樣,認為企業(yè)不喜歡新入職的職工很快懷孕。“但是如果我今年仍然沒有換到心儀的工作,那大概率我明年會考慮在這家公司備孕。”
備孕時間也取決于工作狀態(tài) /《月水金火木土》劇照
在文化行業(yè)的米萊,也在30歲的節(jié)點,被這樣的選擇焦慮纏繞。她在入職現(xiàn)在這家單位時結了婚,但此后的人生也并未一帆風順。工作到了第四五年時,處于隨時想離職的狀態(tài)。而在求職網(wǎng)站投簡歷時,她愈加發(fā)現(xiàn),自己深受“已婚未孕”的身份困擾。
面試時,她會被面試官問到是否有懷孕打算,甚至還詳細問到了家庭資產(chǎn)等等。她猜想,這些問題都是為了考察她未來是否會穩(wěn)定工作,以及能否勝任強度很高的工作。
數(shù)據(jù)顯示,婚育問題愈加成為招聘方在意的重要問題之一。智聯(lián)招聘近日發(fā)布了《2025中國女性職場現(xiàn)狀調查報告》稱,在女性遭遇職場不公現(xiàn)象中,“求職被問婚育”居于首位,該現(xiàn)象占比為62.5%,高于去年的48.8%。
不同性別職場人遭遇職場性別不公情況/圖源:《2025中國女性職場現(xiàn)狀調查報告》
但事實上,米萊對于懷孕計劃等人生進程,也經(jīng)常感到迷茫。朋友勸她,趁著年輕,在原單位趕緊生下小孩,抓緊享受產(chǎn)假等福利,以后再想著換工作。
這看上去像是一個最佳的方案,但米萊仍感到其中的荒謬。“現(xiàn)在我們家還沒有攢夠錢,還不想有孩子。但當我想換工作提升收入時,人們又覺得已婚未孕的女性容易懷孕,不給機會。”
來自社會的焦慮普遍作用于適齡婚育女性的身上。但包括迪迪、盧陽和米萊都承認,她們也還沒親歷因為婚育問題被職場歧視。她們說不清楚,這到底是真實存在的一種職場潛規(guī)則,還是一種性別視角下隱匿于女性之間的焦慮。
談及女性的婚育問題,浙江某大型民營企業(yè)HR胡楊說道:“我們不對已婚未婚做要求,我就是在公司結婚懷孕生子的。”
她直接表示,成立家庭的女性意味著工作更穩(wěn)定。“有了孩子的確會影響(女性)加班,但是這個也看女性自己選擇。”
在她的視角里,求職女性對已婚身份的擔憂是毫無必要的。“一般大公司都不會看性別。”她說,“除非有些特殊崗位產(chǎn)線要上夜班的,才優(yōu)先男生。”
《人到30又如何》劇照
碩士畢業(yè)后入職了一家上海外資企業(yè)的詹妮此前也是這么想的。四年前,她在上海這家年輕的醫(yī)藥公司入職,薪資在業(yè)內不算高,年薪30萬左右,工作24小時待命。但她還是熬了下去,為的是在這家公司所獲得的巨量成長。她自以為,自己個性好強,工作上進,和部門領導關系也相當融洽,雙方信任程度很高。
一切的轉折發(fā)生在三年多前——和她是研究生同學的對象向她求了婚。備婚拍婚紗照期間,同事把她要結婚一事告訴了部門老板。很快,她第二天即收到了對方的詢問,“你什么時候結婚,什么時候要孩子?”再過了幾個月,她還收到了對方的“囑咐”:“你備孕的時候要記得和我說下。”
但詹妮自己也沒想到,半年后,她意外懷孕,成為整個部門唯一一位已婚,且面臨生育的“90后”。擔心老板介意,第一時間,她跑去找他,承諾自己不會因為懷孕影響工作。沒想到,這成為了她職場滑墜的開始。
她能感受到了其中的微妙變化。曾經(jīng),上下級融洽的關系消失了,她感受到,部門領導此后的很多行為都像在針對她。比如,一次團建飯桌上,領導給她敬酒,她明確表示自己不能喝酒,得到的卻是他當眾地抱怨:“你為什么不能喝?”
《北轍南轅》劇照
到孕晚期38周時(妊娠一般滿37周意味著小孩足月,隨時可能出生),她實在無法堅持工作了。終于,領導決定為她的工作尋找外包,但前提是,他對外稱,找外包是因為她的工作不努力。6個月后,她休產(chǎn)假歸來,他仍對同事們表示,少給她工作。
“她生孩子身體不方便,工作上的事不用找她,人家也不方便。”他囑咐其他同事。
種種安排將她區(qū)別對待,都對詹妮造成了很大打擊。她的工作提倡“多勞多得”,沒有被安排工作的她,產(chǎn)后工作的月薪也大幅降低。
最終,等哺乳期結束,孩子剛滿1歲時,2024年10月,她收到了人力部門的通知,因條件不匹配,公司單方面與她解除勞動關系。
《凡人歌》劇照
她只獲得了公司N的賠償,即3個月的月薪。
“我今年31歲,感覺我的職場生涯因為婚育即將畫上句號,已經(jīng)過去快半年,這種感覺和狀態(tài)至今無法治愈。”詹妮仍到痛苦。
這種被邊緣化,被突然失業(yè)襲來的無助,27歲的張含也曾深有體會。那是2021年的事了,她24歲,正在一家房地產(chǎn)企業(yè)工作了9個月,做產(chǎn)品經(jīng)理。她在春節(jié)前夕與現(xiàn)任丈夫相遇。相處與相愛只用了兩周,兩人決定廝守終身。在那年的大年初八,民政局剛開門的日子,他們火速領了證。
領了證,張含理所當然地認為,那就應該把婚假休了。10天的婚假申請,很快,領導與HR部門都批準了。
圖源:unsplash
令張含和比她大9歲的丈夫都沒預料的是,休婚假期間,她收到了HR的通知,告知她因能力不足,她被解雇了。
這是她從未在領導處獲得的評價,而且,公司此前并未透露出打算裁員的信號。后來,是丈夫搶過電話,與HR對質時才得知,公司對她結婚以及休婚假的決定很不滿。對方傳遞出來的意思便是,“就你個新人還休婚假,還一下子休那么多天?”
這次失業(yè)后,張含在此后的找工作階段,才逐漸知道結婚對工作的影響之大。在面試時,她經(jīng)常會感到被質疑,“結婚了嗎?你們要不要孩子,為什么不要?”
有時,哪怕她對HR表達了打算丁克的想法,“HR也只會認為這是托辭”。總之,話里話外,張含都覺得,“HR就是害怕女性會去生產(chǎn)或者婚嫁。”
《勝券在握》劇照
在上海某大型集團負責校招、目前已離職的前HR芋子也同意張含的說法。她介紹,自己是做應屆生校招,在面試時一般不會涉及婚育問題。但是,在面向社會人員的社會招聘時,“一般都會問”。
“雖然不想承認,”芋子說,“但是一位女性如果已婚未孕還是會受到歧視。”企業(yè)在選人時,盡管要看能力以及領導取向,“但(婚育問題)還是會成為衡量標準之一”。
據(jù)她觀察,如果一個女性是已婚未育,這意味著她“在公司很容易被領導拿捏”。這是因為,已婚未育“女性很難在外面找到新的工作,就得聽領導的任何安排”。
“已婚已育是最好的狀態(tài),”芋子認為。“未婚的情況,如果在校招,比較有優(yōu)勢,如果年齡大了,也不是市場最歡迎的,(因為)會存在未來結婚以及生育的風險。”
部分企業(yè)為何如此在意女性的婚育問題?從我國生育保險設計上看,生育保險屬于社會保險的一種,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企業(yè)都需要為職工按比例繳納生育保險費用。而繳納了生育保險以后,孕婦在產(chǎn)檢、分娩、生育手術等費用,都由生育保險基金支付,企業(yè)也無需直接承擔。
除此之外,生育保險制度還保障了女性的生育津貼,也就是休產(chǎn)假工資。按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社會保險法》規(guī)定,生育津貼對職業(yè)女性休產(chǎn)假離開工作崗位期間給予經(jīng)濟支持,按照用人單位上年度職工月平均工資向女性計發(fā)。同樣地,這一部分也由社會保險機構頒發(fā)。
單從用人成本而言,生育的支出本不對企業(yè)構成太大的壓力。
但從用人單位的角度來看,芋子告訴南風窗,算上懷孕期間可能產(chǎn)生的人力成本等等,女性職工始終要(比男性)更高。再加上,“一般男性可能身體素質高于女性”,于是,在招聘時,她也遇到一些部門領導,在招聘需求里明確和人力部門提出,他們不要女性。
“綜合考慮成本,找男性最省事。”芋子總結說。
一個普遍的心態(tài),上述受訪者都指出,女性懷孕,讓企業(yè)更在意的不是用工成本,而是在女性懷孕期間產(chǎn)生的微妙需求與變化。其中,最難的便是為她的崗位尋找替代人力。
《愛很美味》劇照
找到一個替代的人手對于部分公司而言是件麻煩事。張含以她過去所在房地產(chǎn)行業(yè)為例,他們做項目時通常需要熬夜,有時甚至需要通宵。如果有人因懷孕、身體不適或者休假,HR以及用人部門會感到非常不方便。
“HR只負責用最小的代價,找到永不休息的‘牛馬’。”張含總結說。
許多調研結果也證實了企業(yè)真正的顧慮。上海大學法學院教授曹薇薇在一篇論文里寫道,目前,勞動市場針對女性生育歧視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按照生育保險法律政策,企業(yè)雇傭育齡女性用工成本相較男性更大。“主要(成本)并非繳納生育保險和生育津貼支出,而是員工因孕產(chǎn)育休假時的人手短缺。”
她在研究中指出,我國實施的產(chǎn)假、哺乳假、育兒假等假期措施主要針對女性展開。隨著我國近些年開放三胎政策,許多省市在《女職工特別保護條例》規(guī)定的98天產(chǎn)假的基礎上,還增加了女性生育獎勵假或延長女性產(chǎn)假。多數(shù)省份規(guī)定的女性產(chǎn)假為128~158天,產(chǎn)假最長的甚至可達1年,同時還鼓勵企業(yè)為生育期女性提供靈活的哺乳假期。
宜昌市鼓勵支持城區(qū)用人單位將在宜合法生育婦女產(chǎn)假延長至1年
她因此認為,過多的職業(yè)禁忌和休假要求同時提升了女性勞動者的成本,加劇用人單位對婚齡育齡女性的排斥。
曹薇薇對南風窗表示,鼓勵生育政策期間,針對女職工的生育特殊保護措施,有可能會對女性在職場造成“歧視性的差別待遇”。
因為,“只有女性才需要休產(chǎn)假,盡管有的省市鼓勵男性休育兒假,但天數(shù)少、且也不是必須的”。
以上種種,都強化了用人單位的性別分工思維模式,認為女性生育后將會成為照料孩子和家庭義務的主要承擔者,進而怠慢工作。因此,同等條件下,它們不愿意雇傭女性求職者。
而且,曹薇薇也表示,在女性遭遇了就業(yè)歧視后,我國對就業(yè)歧視受害者的司法救濟機制還在完善進程中。
2018年,最高人民法院新設置平等就業(yè)權案由,明確了司法機關對于勞動性別歧視的起訴應依法受理。但曹薇薇也發(fā)現(xiàn),“即便有了法律保障,育齡女性遭受就業(yè)歧視后的舉證仍是一個難題”。
《女士的品格》劇照
這是因為,許多歧視,發(fā)生在非常微妙的角落、細節(jié)處,甚至都不會直接地表現(xiàn)出來。
曹薇薇舉例,有的涉事用人單位會以保護懷孕為由將女性調至低薪崗位,或故意給女職工安排無法完成的任務。這些打壓、排擠、找碴兒行為,通常很難形成證據(jù),“舉證難,又妨礙了當事人尋求司法救濟”。
于是,曹薇薇說,對于當下女性面臨的隱形職場歧視,我國缺乏有效的實施監(jiān)管機制和可行的救濟機制。而認定標準不明、法律責任規(guī)定不清等等漏洞,都可能導致上述法律法規(guī)中的反就業(yè)歧視變成“僵尸條款”。
懷孕后感到受到不公平待遇的詹妮,也沒有走向維權仲裁,“因為我很難證明他(指領導)犯法”。況且,勞動仲裁時間太長,流程很繁瑣,她對南風窗說,“受傷的還是自己”。
失業(yè)被裁的半年里,她除了要偶爾被迫處理焦慮情緒以外,剩下的時間都分配給了在家投簡歷、帶孩子和做家務,過得并不比從前上班時輕松。
如曹薇薇所說,社會對待已婚已育女性的普遍印象,便是要花大量精力在孩子身上。而在小家庭內部,詹妮也能感受到這樣的期待。公婆對她的態(tài)度便是,如果她失業(yè)在家,那么她最好要包攬所有家務,以及肩負照顧孩子的責任。如果可以,她最好趁這段時間再要個二胎,生個兒子。
《未生》劇照
小孩從出生到現(xiàn)在1歲多,詹妮回憶,“她每晚和我睡,我有了黑眼圈,頭發(fā)掉得快禿頭了。”
至于丈夫,她也不能說他不合格。他肩負養(yǎng)家的重任,偶爾會和她表達自己壓力很大,擔心失業(yè),擔心無法還上房貸。他只能下班或者周末回家時陪孩子玩或者讀書,但也“基本做不到(陪伴)很長時間”。
總體而言,她的經(jīng)驗是,“男性結婚是加分項”。她的丈夫在結婚生子后,經(jīng)過跳槽,反而獲得了更高的薪資。而詹妮發(fā)現(xiàn),在她的家庭內部,“工資少的人或者沒有工資的人(通常是女性),要承擔99%家務和教育孩子的責任。男人只用上班,其他什么事也沒有”。
但她也表示,“整體上,我對我老公還是很滿意,這個滿意是和大多數(shù)其他的爸爸比起來。”
男女之間在默認模式下育兒責任的差異,也是被眾多社會學以及法學學者認為改變現(xiàn)狀的關鍵。曹薇薇告訴南風窗,“當前,我們的很多生育保障措施仍然建立女性承擔育兒責任的假設上。這背后思路實際上仍認為,生育背后的養(yǎng)育也理應是女性主導型的責任。”
《82年的金智英》劇照
因此,她認為,當下的生育政策應從“母親主導型”轉變?yōu)椤凹彝ド押眯汀薄6遥驗樯斐傻慕?jīng)濟支出,不應僅由企業(yè)和女性單方承擔,而應由包括國家、社會在內的所有受益者共同承擔。
比如,當企業(yè)因客觀條件或成本過大無法為孕產(chǎn)育期員工提供與其孕前相當?shù)男劫Y工作安排時,有關部門應該給予企業(yè)積極支持,以減輕雇傭育齡女員工的負擔。近年來,我國一些學者也曾建議,應給雇傭女職工較多的企業(yè)減稅。
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健康學院副院長楊凡教授近日在受訪時表示,當前學界達成共識的是,女性產(chǎn)假并不是越長越好,產(chǎn)假要綜合考慮休假時長對家庭內部的影響、女性職業(yè)發(fā)展等多重因素。
楊凡因此提倡:“我認為要實行夫妻共同的休假制度。國外的研究和國內的探索,都提倡父親共同參與育兒。首先,這有利于嬰幼兒的發(fā)展;其次,夫妻雙方都休育兒假,能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對女性的就業(yè)歧視。”
《小夫妻》劇照
好消息是,越來越多部門開始注意到職場針對適齡女性的隱形歧視。
2025年3月,湖南省總工會曾發(fā)布勞動法律監(jiān)督提示函,提醒用人單位維護女職工合法權益和特殊權益。提示函提醒,全省用人單位在招錄(聘)過程中除個人信息外,不得進一步詢問或者調查女性求職者的婚育情況;不得將限制結婚、生育或者婚姻、生育狀況作為錄(聘)用條件。
在蘇州的新公司呆了1年半后,辦了婚禮還沒領證的迪迪,終于在2025年與丈夫領了結婚證。原因是,她看到現(xiàn)在公司里的女同事,“該結婚的結婚,該生小孩的生小孩”,總算擁有了點安全感。她終于能證明,此前在她腦子里對已婚身份的擔憂有點過度。她遇到了還不錯的職場,今年順利地懷孕了。
2025年,還在找工作的詹妮,也收到了一些比原先薪資打了七八折的offer。但在入職體檢時,她曾被要求檢查Hcg(人絨毛膜促性腺激素)項目。
這是一種由α和β二聚體的糖蛋白,指標大小可以用來檢測她是否懷孕。除此之外,屢次面試之中,31歲的詹妮要對面試官證明,她現(xiàn)在沒有懷孕,未來在入職幾年內,也保證不會懷孕。
(南風窗記者祝越對本文亦有貢獻)
(為保護受訪者隱私,文中除曹薇薇以外,其余人物皆為化名)
本文轉載自【南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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