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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歲的時候，我可以當個“段子手”

文/晏凌羊

01

18歲的時候，我覺得我可以當個“段子手”。

看我在日記中記錄的貧嘴語錄——

“好的電影要讓人覺得看的不是電影，而是自己，所以《英雄》這部電影不是好電影。現在沒有了英雄，甚至雄鷹也快沒了。”

“趙薇的歌其實不難聽，播放的次數多了，也就難聽了。”

“女孩分為戲劇式，散文式，小說式，詩歌式的；而男孩只有說明文、議論文、記敘文式的。”

“為什么遺臭萬年比流芳百世容易？因為人總是愛在雞蛋里挑骨頭，卻很少去糞坑里找黃金。”

“很多事物的傳承都只能經過三代人，第一代人是稻谷，第二代人是米粒，第三代人就是米飯。”

02

我大學時候是有多自卑呢？我們那時候住的宿舍是有差別的。

條件好一點的同學，住的是四人間，宿舍里有獨立的衛浴。

條件差一點的，住的是六人間，只有公共浴室。

基本上，住六人間的同學都買不起電腦....而那時候網吧兩塊錢一小時的費用對我來說有點貴。

我想上網，可能就得去住四人間的同學宿舍里蹭一蹭——在同學不用電腦的時間段，還得要在一樓天臺那里登記身份信息。

因為自尊心太強，我也去得不是很頻繁。去這些同學的宿舍時，宿舍里的其他同學對我不夠熱情，我就在日記里寫：

那里是我的禁地，沒有準備好充足的勇氣是不能輕易過去的，畢竟終有一道這么寬、這么長的鴻溝，一條階級的鴻溝。

現在想來，我那時候真是.....自尊心強到可怕。

農民階層的孩子跟工薪階層的孩子，雖然都在同一個班上讀書，但在我看來還是存在巨大的階級鴻溝。

2004年5月8日（我19歲），大學宿舍里有人因為我拿做家教的錢買了一部手機而嘲諷我：“你有錢啊，連某某某都還沒買呢。”

而某某某，是宿舍里來自北京的同學，她父母是北京的工薪階層，而我父母是云南的農民。

我在日記中記載，我當時啥也沒說。

但是，在日記中，我分明已經把她們蛐蛐得不成人樣，寫了整整半頁紙

翻到我2004年4月18日寫的日記，里面有這樣一段話：

【其實，到現在，誰又在乎誰是誰、誰的境況又是怎樣的呢？如果受每個人都是旋轉的圓盤的話，在他們把我甩出他們的生活軌跡的同時，我也將他們拋出我的視野了。

萬物皆可忍耐，唯俗不可耐，而現實生活中卻到處充斥著他們那樣的人，所以，像我們這樣的，便被內心的法則扭曲成怪胎，成長為異類。】

之后，都是蛐蛐一個“認識的人”的話，我說人家偽善、唯利是圖、見利忘義、后悔認識他、看到他就想后悔不迭地跳開.......

關鍵是，我跟這人現在還是很好的朋友，他也不是這樣的人，可我已經完全不記得我在日記中這樣評價過人家了。

人的想法、看法、說法、活法都會變的.........“文字獄”背景下，最慘的就是把想法、看法、說法、活法留證的。

03

18歲的我，是如此評價當時的流行歌手———

趙傳：用赤裸的感情表達愛情，能觸動聽者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特別于失戀的人而言，他歌里唱那種痛入骨髓的遺憾和思念，是如此濃郁而痛楚。

羽泉：歌聲很健康，很陽光。關于愛情的歌，卻又很飄忽，讓人無法琢磨感情的深淺，若有若無，似淺非淺。似曾相識的旋律，往往很容易被人們接受，畢竟他們是更大眾化的流行歌手。

無印良品：淡淡的小男人的味道，溫柔體貼，傻傻而又可愛。唱歌時像是珍視水晶一樣，珍惜呵護他們所擁有的愛情。兩個人的聲音都很干凈和柔軟。

任賢齊：他唱武俠片的片首曲和片尾曲的時候，有股子淡淡的俠氣。唱情歌的時候，卻總是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人不禁同情他，埋怨那位不理他的女孩。

張信哲：他才是“情歌王子”，能把愛情中每一種感覺都捕捉到他的歌聲里去。

阿杜：沙啞的嗓音，有種重金屬的味道。他歌里溢出來的感情卻如此遙不可及，像一道寒冷的月光。

鄭智化：他總是帶著哭腔唱歌，帶著哭腔去控訴這個變態的世界，一副像是已被生活弄得哭笑不得的樣子。

騰格爾：別人唱歌是唱出來的，而他是艱難地吼出來的，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周杰倫：唱歌時總是吐字不清，越奇怪的旋律越顯得有個性，備受年輕人追捧。

李泉：唱歌總是懶懶的，使人想起舊上海電梯里的鋼筋。

林志穎：他唱歌干凈純朗，但又如此的單薄。

04

那時候，我總結的各國的愛情小說的特點：

德國愛情小說：兩個人在第一章就看對眼，但要到最后一章才能比翼雙飛。

法國愛情小說：兩個人在第一章就雙宿雙飛，但從此到最后一章都在想辦法離開對方。

俄國愛情小說是：專門寫“兩個人既不愛對方也沒有得到對方的、長達1500頁”的悲慘故事。

中國的愛情小說是：兩個人在第一章就看對眼，從此以后男主角在每一章中都和別的女人看對眼，最后所有被他看對眼的女人都成為了他的老婆。

ps：當然不恰當，更多是調侃。

05

2003年6月18日的日記：

（1）關于大觀園的花。

黛玉在時，寶玉眼里“大觀園里的花”姹紫嫣紅；而黛玉死時，寶玉心已死，“大觀園里的花”已不是花。

晴雯死時，寶玉傷心欲絕；而黛玉死后，寶玉已無心可傷。

（2）江山不幸詩人幸。

“江山不幸詩人幸”，正因為詩人因一葉落而悲秋，并且不善于排解自己心中的愁苦，從而醞釀而成文氣，再化成文字流淌。

（3）小心眼和敏感并非是一回事。

（4）也許人類都是在前方地平線的召喚下，去尋找幸福的，卻永遠也找不到，因為前方的地平線又赫然在前，你只能拔腿向前，直到死。而向前，就是人生的意義。

06

那時候還寫了這樣的打油詩：

睡不安來食不飽，
幽魂夢里皆法條；
他日若有子與女，
莫做中青法律人。

哈哈哈哈哈，學校都沒了（被撤并了），子女想做“中青法律人”也做不了了。

而且，即使學校還在，子女可能也考不上。

07

2002年5月17日的日記，只有一句話：

昨天跟我們宿舍某某、某某、某某一起去看了山鷹組合的演唱會。我看到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站在門口，舉著牌子，注視著來往人群，尋找他已走丟很多年的女兒……

08

我在2002年的筆記本里，記了一個小劇本。

現在再看，這個小劇本寫得好可愛啊。

劇本名字叫《月亮燈籠》——

場景一：天上，一輪彎月亮，河邊，桌子，擺了月餅、水果。

角色：小豬、河童、小鳥。

小鳥：“今天是8月15，為什么天上的月亮還是彎彎的呢？”

河童：“那你打個電話問一下嫦娥姐姐不就行了嗎？”

小豬：“那我就去了啊。”

場景二：嫦娥月宮，背后立了一個牌子，“月餅原價￥10，現價￥8.5”，嫦娥披著頭發，穿著睡衣和拖鞋。玉兔在一邊，忙著做月餅。旁邊有個電話機。

角色：嫦娥、小豬、玉兔。

電話鈴響了。

嫦娥接起：“哈嘍，這里是嫦娥月宮，歡迎你來訂月餅。”

小豬：“不是啦，不是啦，我是地球上的小豬，今天是8月15，為什么你不換一個圓一點的月亮呢？”

嫦娥：“啊，今天是8月15嗎？我去問一下。”

嫦娥問玉兔：“今天是8月15嗎？”

玉兔頭也不抬，繼續做月餅：“是又怎么樣？”

嫦娥：“那你怎么不幫我翻日歷呢？”

玉兔：“我忙著做月餅，所以……”

嫦娥：“那怎么天上的月亮少了一大塊呢？”

玉兔：“你好久沒有給那群鴨子發工資了，他們都已不下當來抗議了！”

旁邊，三只鴨子打出橫幅在抗議：“還我們的血汗錢！”

玉兔：“我要做雙環蓮蓉月餅，所以挖了一塊月亮代替而已。”

嫦娥：“那現在怎么辦呢？”

玉兔：“把你那個月亮燈籠掛上去不就行了嗎？”

嫦娥：“那怎么可以呢？”

玉兔：“怎么不可以？”

嫦娥走在云彩上，手提著一個燈籠，把燈籠掛在了天空上。

嫦娥：“嘻嘻嘻，幸虧還有一個月亮燈籠。”

場景三：

地球上，小豬回來了。

小鳥：“你走了那么久，去了哪里？”

小豬：“你們不是讓我去給嫦娥姐姐打電話，我就去了呀。”

河童：“我們只是開玩笑而已。”

小鳥：“你們看天上的月亮真的圓了耶，可是有點像燈籠。”

09

年輕時候，真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啊。

2003年12月17日，我在日記里寫：

“我是一只蠶，永遠永自己吐出來的絲束縛著自己，只為能形成堅硬的繭，卻發現所謂金鷹，其實僅僅是脆弱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我總沒有安全感，而這種悲哀就如同一根刺，刺進我的心里，即使心已經腐爛，它仍然不會折斷。”

“現在我看著窗外藍的天、白的云，還有光禿禿的樹椏上快樂的小鳥，感慨大自然如此簡單靜美。

現在窗簾拉上了，我們又像是住在了牢籠里面，也許人類針對小鳥制作牢籠，無非是因為自己也住在牢籠里面，見不得動物自由。”

“太陽每天都會出現，無論我是否看見，無論烏云密布還是繁星滿天。是天地遮住了我的眼，是我的心遮住了我的眼，是灰塵蒙了我的心，我要在臭陰溝里尋找閃亮的地方。與其詛咒黑暗，不如讓自己發光。”

“某某跟我寄了照片，照片里母親比父親看起來更蒼老，她多思多慮神經質，我越來越像她了。他爺爺的，我將來肯定比我丈夫還要老，像他的母親，而不是妻子。”

10

在2002年（18歲）寫的日記里，還發現了一首詩：

我有兩對眼睛
不戴眼鏡，所見是一個世界
朦朦朧朧，隱隱約約的世界
月亮是一點淡黃
松樹是一抹墨綠
遠處的人是晃動的影子

戴上眼鏡，所見赫然是另一個世界
一個焦距對準了、顏色調亮了
線條也清清楚楚的世界

我驀然發現
葉叢中有鳥
鳥嘴中有蟲
蟲身上有毛
毛如細刺，劍拔弩張

也許是我寫的，也許不是，我不記得了。

那就用這段話來結束這篇不知所云的文章吧

“一個人年輕時愛幻想，以為人世間必定充滿無數的幸福與快樂，只不過難以碰到罷了。

到了老年，他才明白，這是一個美麗的幻想。

于是，他開始安于現狀，盡情地享受當下的時刻，甚至從繁雜的瑣事中也能體驗到一種歡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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