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影視劇中,常常能看到這樣的場景:古人穿著寬大的袍子,端端正正地席地而坐,膝蓋著地,雙腿并攏,神情莊重。
一場嚴肅的朝會、一次隆重的祭祀,甚至家族內部的正式聚會,這樣的坐姿幾乎成為固定模式。不少觀眾看到這里時,都會生出疑問:這樣的跪坐,古人真的能長時間維持不動嗎?不會腿麻嗎?
小物件背后的大智慧
事實上,古人也和現代人一樣,只要長時間跪坐,腿也會麻,腳也會痛,這并不是影視藝術的夸張,也不是現代人身體變差了,而是人類共同的身體反應。
早在先秦時期,就有相關記載,《韓非子·外儲說左上》里記載了一個場景:晉國的叔向正在侍坐,平公前來詢問政事。
叔向不敢起身,也不敢換姿勢,結果“腓痛足痹轉筋”,即小腿疼痛、腳麻抽筋,仍強忍不動,不敢失禮。
這段記錄明確寫出,長時間跪坐會造成腳部的種種不適,而為了禮節,古人也必須忍耐這樣的痛楚。
但這只是早期的情況。到了漢代,情況開始發生變化,人們依然延續了席地跪坐的習慣,但他們不再單靠忍耐來維持坐姿,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小巧卻非常實用的工具——支踵。
在成都博物館的成都歷史文化展廳,有一件展品名叫“支踵”,造型簡單,漆面光滑。它的外形為“T”字形。
上面是一個略微下凹的橢圓形平面,下面則是一個束腰圓柱形的底座,通體約長30厘米、寬10多厘米,高度則在10至15厘米之間。
乍看之下,它更像是一件裝飾品或是日常小木凳,很難聯想到它與跪坐姿勢有關,但考古資料揭示了它真正的用途。
這件支踵出土于成都老官山的西漢木槨墓中,與它相似的器物也在山東、湖北、湖南等地的漢墓中多次被發現,起初,這類器物的功能并不為人所知。
直到1975年,湖北江陵鳳凰山168號漢墓的發掘中,同樣出土了形制相同的漆器,并在墓中的“遣策”——也就是記錄隨葬物品的竹簡中,找到了這種器物的名稱和用途:“支踵”。
這一發現讓研究者恍然大悟。原來,這種小巧的器物,是古人席地跪坐時用來支撐身體、分擔重量的工具。
其使用方式也非常講究:人在跪坐時,將支踵夾于小腿之間,臀部微微坐在支踵的上方,通過這個支點承受部分身體重量,減少雙腿和膝蓋的壓力。
這樣一來,即使跪坐的時間較長,也不容易導致小腿壓迫過久、血液不暢的情況,從而有效避免了腿麻和抽筋的發生。
輕便、小巧,便于攜帶
此外,支踵還有一個非常實用的優勢,就是便于攜帶,木質結構既輕便又堅固,尺寸小巧,放進衣袍之內即可藏匿,使用時不顯突兀。
對于那些講究儀態、注重體面的人來說,這樣的設計非常符合他們的需求,無論是在朝堂議事,還是在家庭祭祀,使用支踵都能維持端正姿勢,又不會因為身體不適而“壞坐”失禮。
要理解支踵的重要性,也需要了解古人坐姿的分類與背后的禮儀含義。在古代,坐、跪、跽三種姿勢各有不同,且都有一定的禮儀要求。
《禮記·曲禮上》指出:“授立不跪,授坐不立。”也就是說,對待不同地位的人,應該有對應的姿態。
具體來看,如果臀部貼著腳后跟,那就稱為“坐”,若臀部懸空而僅以膝著地,就是“跪”,而在“跪”這個姿勢里,還有“跽”的變化,即跪的同時上身挺直、不靠松垮,顯得更為莊重。
成語“正襟危坐”中的“危坐”,就指的是一種身體挺拔、臀部稍微抬高、不靠腳后跟的嚴肅坐姿。這種姿勢在心理上與尊敬、警醒相關,也常用于正式場合。
因此,要長時間保持“跽坐”或“危坐”這樣的姿態,本身對身體的要求就很高,如果完全靠肌肉維持姿勢,那么再好的體力也撐不了太久。而支踵的出現,恰好解決了這一難題。
從出土的漢代畫像磚和壁畫中,也可以看到類似的坐姿形象:人物筆直跪坐,雙手交疊放膝,面容肅穆。
但細看之下,膝下的身形微微隆起,這正是支踵所藏之處,這說明,在當時的社會中,支踵已經普遍被使用,不僅是生活實用工具,也是一種身份、教養與禮儀的體現。
可見,古人并不是不會腿麻,而是他們找到了解決的方法,在維持傳統坐姿與禮儀的同時,他們也善于設計出實用的器物來改善身體的不適。
支踵的設計體現了古人對身體感受的理解與對禮儀細節的執著,即使在制度與規范高度約束的社會里,他們仍然努力讓身體與形式達到一種平衡,這樣的智慧與巧思,至今仍讓人感到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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