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爸，不給我養老，我告你讓你坐牢！"手機里傳來父親聲嘶力竭的怒吼，聽筒震得我耳膜生疼。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窗外的夕陽將房間染成血色，二十多年來的委屈突然翻涌上來，堵得我喘不過氣。

我叫林夏，今年35歲，在南方一座小城經營著一家小小的花店。每天清晨五點起床去花市進貨，晚上九點關店，日子平淡卻也安穩。直到三天前，一通來自老家的電話打破了這份平靜。

記憶里，我的童年是黑白的。弟弟出生那天，全家張燈結彩，父親抱著弟弟逢人便說"林家有后了"。而我出生時，父親連醫院都沒來，后來聽奶奶說，他蹲在村口的老槐樹下抽了整整一包煙。

家里的好東西永遠是弟弟的。弟弟有嶄新的書包和游戲機，我只能背他用舊的帆布包；弟弟生病時，父親會連夜騎車三十里去縣城買藥，而我高燒40度，母親只給我灌了碗姜湯；初中時，我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上重點高中，父親卻把錄取通知書撕得粉碎："女孩子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不如早點出去打工，給你弟攢學費。"

那是我第一次和父親大吵。我跪在滿是碎紙片的地上，哭著求他讓我繼續讀書。母親在一旁抹眼淚，父親卻一腳踢翻了板凳："反了你了！家里的錢是給你弟上大學用的，你個賠錢貨還想浪費錢？"最后是班主任連夜趕來，說了無數好話，父親才勉強同意讓我繼續讀書，但條件是每個周末必須回家干農活。

高中三年，我一邊拼命學習，一邊利用寒暑假去工地搬磚、飯店洗碗。弟弟卻在父親的寵愛下，整天游手好閑。他高考落榜后，父親托關系送他進了國企，還拿出畢生積蓄給他買了房、置了車。而我考上大學那天，父親冷著臉說："家里沒錢供你，要讀自己想辦法。"

我攥著助學貸款合同和勤工儉學申請表，在學校門口的電話亭給母親打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弟弟打游戲的吵鬧聲，母親壓低聲音說："夏夏，別怪你爸，你弟以后要娶媳婦，花錢的地方多......"

大學四年，我沒要過家里一分錢。白天上課，晚上去便利店打工，周末做家教。有次發著高燒還要去給學生補課，路上暈倒在公交車站，被好心的路人送去醫院。躺在病床上，我看著手機里父親給弟弟轉賬的朋友圈，淚水浸濕了枕頭。

畢業后，我留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開了這家花店。生意慢慢走上正軌后，我把母親接來和我同住。母親總是偷偷抹眼淚："夏夏，是媽對不起你......"我抱著她，就像抱著那個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女孩。

父親從未聯系過我，直到上個月。那天他突然出現在花店門口，帶著三個陌生男人。"這是你姐，以后她就是你們的提款機！"他頤指氣使地對那幾個人說，轉頭又惡狠狠地瞪著我："你弟做生意賠了，欠了一屁股債，你當姐的必須幫他還！"

我渾身發冷，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他穿著嶄新的名牌外套，手里夾著昂貴的香煙，哪里像個"走投無路"的人？這些年，他把所有積蓄都給了弟弟，現在卻想榨干我最后一滴血。

"我不幫。"我聽見自己說。

父親勃然大怒，掀翻了店里的花架："你個沒良心的東西！白養你這么大......"母親沖出來擋在我面前，卻被他一把推倒在地。那一刻，二十多年的委屈、憤怒、不甘全部爆發，我抄起門邊的掃帚，指著門口："滾，愛死就死遠點！"

現在，他又打電話來威脅我。"法律規定子女必須贍養父母，你要是不管我，就等著坐牢吧！"他的聲音里帶著得意，仿佛抓住了我的軟肋。

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好啊，你去告吧。我保留著這些年你對我的種種，還有你把財產都給弟弟的證據。法官會怎么判，我們拭目以待。"

掛斷電話，我望向玻璃窗外。夕陽西下，街道上行人匆匆。我想起昨天收到的法院傳票，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原來在某些人眼里，親情不過是一場交易，血緣只是勒索的籌碼。

這些年，我無數次幻想過和父親和解。想象著他會摸著我的頭說"夏夏，爸爸錯了"，想象著一家人其樂融融地吃頓團圓飯。但現在我明白了，有些傷害是永遠無法愈合的，有些父愛，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母親說，弟弟把房子抵押了，父親被債主追得東躲西藏。他大概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個曾經任他打罵的女兒，為什么突然變得"鐵石心腸"。可他忘了，人心不是一天涼的，失望攢夠了，也就不在乎了。

現在的我，終于學會了愛自己。每天清晨，看著陽光灑在嬌艷的花朵上，聞著沁人心脾的花香，我知道，真正的幸福從來不在別人的施舍里，而在自己的掌心里。或許有一天，我會原諒父親，但那不是因為他值得被原諒，而是因為我不想再讓仇恨占據我的人生。

但此刻，我只想對那個躲在記憶深處、哭泣的小女孩說：別怕，你已經長大了，再也沒有人能傷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