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3月，化名Omar的生物醫學研究員在某社交平臺群組中發帖，他希望以付費的方式在人工智能（AI）和醫學領域的某篇論文上署名。這位沙特高校助理教授2024年已發表20篇論文（2023年僅2篇），但仍需在Web of Science排名前50%的期刊再發10篇才能晉升。為此，他轉向論文工廠——這類欺詐機構通過偽造數據、操縱審稿等手段提供論文代寫、掛名等服務。

Omar對署名順序沒有要求，甚至無需預覽內容，唯一條件是“不參與審稿修改”。他透露已購買多篇論文，單篇最低僅20美元。類似案例并不罕見：Nature調查發現，另一篇已被知名期刊接受的藥用植物論文也在公開售賣合著權，買家同樣無需參與研究。

論文工廠的定義和規模

論文工廠定義為“組織撰寫按需定制的造假手稿的商業公司，并出售這些論文的共同作者身份”。例如，據Anna Abalkina的分析，一家位于俄羅斯的論文論文工廠——International Publisher LLC在2019-2021年間通過出售共同作者名額賺取了650萬美元。她保守估計，整個論文工廠行業的價值每年可達數億美元。

論文工廠的市場和影響

據Abalkina的研究，論文工廠的市場正在不斷擴大，其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研究者數量的增加，二是許多國家要求研究者在國際期刊上發表論文。論文工廠的出現滿足了這一需求。

在一些國家，這種壓力尤為強烈。例如，在中國，早期職業醫生和護士面臨著更大的發表壓力。隨著評估標準的日益嚴格，他們被期望比前輩們發表更多的論文，并在影響力更高的期刊上發表，同時還要應對繁重的臨床工作。

據《Nature》2024年2月發表的一項分析顯示，在2014-2024年間，論文撤稿數量最高的10家機構中，有7家是中國的醫院。

論文工廠的運作方式

論文工廠慣用手段之一是冒充頂尖學者兜售論文。2024年8月，某社交平臺群組出現一則廣告，以200-700美元的價格出售一篇關于COVID-19隨訪研究的論文合著權，并聲稱該論文已被《柳葉刀》錄用。發帖者使用"Paul Robin Krugman"的賬戶名，并盜用了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的照片作為頭像。但經核實，真正的Krugman與此事無關。但此類冒名行為并非都如此明顯，許多案例更難被發現。

論文工廠提供"一條龍"服務：研究者可通過口口相傳或在線搜索找到它們。他們可能需要在特定領域和特定類型的期刊上從頭開始撰寫論文。他們可能已經有一個草稿，但覺得如果第三方處理翻譯、投稿、修訂或與期刊的溝通，被接收的機會會更大。他們可能已經發表了一篇論文，但希望提高其引用量；論文工廠通常會創建引用網絡來提升其論文的影響力。

此外，愿意接受賄賂的期刊編輯可以對論文進行少或無審查的接收。同樣，審稿人也可以通過收取費用來給出正面評價。例如，Omar的一篇審稿意見僅有12個單詞。

據一項未發表的分析估計，2022年提交給期刊的論文中，大約有2%帶有論文工廠的特征，而在生物學和醫學領域，這一比例更高。這些領域的大規模生產論文尤其令學術誠信研究人員擔憂，因為這種垃圾科學可能會對患者產生有害影響。

論文工廠還采用各種手段來掩蓋其欺詐行為。例如，一些公司會冒充知名研究者來銷售論文。2024年8月，某社交平臺群組中出現了一則帖子，以200-700美元的價格出售一篇關于COVID-19隨訪論文的共同作者名額。據稱，該論文已被《柳葉刀》接收。該賬戶的名字是Paul Robin Krugman，這位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的照片也出現在了同名的社交媒體應用的個人資料中。然而，真正的Krugman則證實，那并非他本人。

論文工廠與AI

2024年4月，Abalkina、Oransky以及其他數十名科學偵探、學術舉報人和研究誠信專業人士在英國牛津大學舉行的一次為期三天的會議上，討論了研究不端行為、科學欺詐和論文工廠等問題。

與會者一致認為，生成式AI工具將使刻意造假問題更嚴重。這些工具能夠快速偽造圖像和數據集，并且能夠逃避檢測。德國海德堡FEBS出版社的圖像誠信分析師Jana Christopher說：“我的同事和我都擔心，AI將是論文工廠的一個真正的游戲規則改變者。這為他們提供了許多機會。”

出版商正在通過開發自己的技術工具和共享信息來打擊欺詐性出版。期刊試圖通過各種措施來阻止論文工廠，例如要求提交論文時提交原始數據，以及篩選偽造圖像。自動化工具可以幫助他們檢測重復論文、異常引用活動、扭曲短語以及其他論文工廠的跡象。

但也存在風險。Christopher說：“因為如果我們評估和發表的內容不可信，它可能會誤導或拖慢其他研究，并浪費資源。有缺陷、虛假甚至捏造的數據會削弱文獻的權威性，甚至可能影響和阻礙整個研究領域。”

然而，Abalkina表示，只要確保同行評審的嚴謹性，就可以剔除大多數論文工廠的產品。僅僅通過閱讀論文就能發現不規則之處。很顯然，論文工廠的論文存在許多問題。

然而，出版商只是學術生態系統的一個方面。出版物實際上是學術體系中是學術體系中成功職業生涯的貨幣，這給研究者創造了不切實際的期望和巨大的壓力。Christopher說：“這使得學術出版很容易受到出版騙局、偷工減料，甚至是公然的不端行為和造假的影響。要扭轉這種局面，需要對整個學術排名體系進行根本性的改革。”

本文整理自：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d41586-025-018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