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當詩歌中的“為貴妃運荔枝”的故事成為影視創作的題材,會引發什么化學反應?最近正在熱播的《長安的荔枝》是個不錯的觀察角度。
它在臺網兩端的播放情況都很亮眼,網端上線三天居于站內熱搜總榜第一,目前站內熱度26000+,臺端在平均收視率1.2%,平均收視份額6.29%,在同期熱播劇中排第一。
能夠同時捕獲臺網兩端觀眾,這口“荔枝”究竟有什么樣的獨特魅力?
一項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故事是從一道圣旨開始的。
吃膩了宮中用蜜漬辦法儲存的荔枝煎,圣人突發奇想,想要嘗一口新鮮荔枝,于是督令手下群臣速辦此事。
在幾千年前的唐朝,作為政治文化中心的長安,與荔枝產地嶺南之間,足足有五千里的距離,而荔枝又有“三日味變”的特性。任誰都知道,這樁差事碰不得。
可是又沒人敢去告訴圣人,你的旨意太荒謬。于是在層層推諉與轉手之下,這場公差落到了上林署一個叫李善德(雷佳音飾)的九品小吏身上。
李善德是算科出身,不結黨營私,平時的愛好就是蒔花弄草,照顧女兒,在上林署的同儕看來,他是最佳的“背鍋”人選。
當時的李善德,恰好因為要買回自己的老宅,背上了一筆欠款,成了一名不折不扣的房奴。急需用錢的他,在同儕的哄騙與算計下,接下了這個棘手的差事,一人一馬,向嶺南出發,去完成這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李善德的妻子因病早逝,他的親人除了相依為命的女兒,就只有在做陪酒侍郎的小舅子鄭平安(岳云鵬飾)。
和性格木訥老實的李善德不同,鄭平安處事八面玲瓏,看似游戲人間的他,心中卻一直有個執念——要讓自己這一支重回滎陽鄭氏族譜。
滎陽鄭氏,興起于東漢 ,發展于魏晉 ,在南北朝和唐中后期有過兩次極盛,是不折不扣的豪門大族。鄭平安姐弟的父親因得罪人被從族譜除名,一家人從云端跌落塵埃,經歷了門楣衰落與姐姐早亡的鄭平安,一心想要重振家族榮光,即使這一支只剩下他一個人。
因為這個執念,鄭平安成為左相的密探,冒充右相使者馬歸云的身份,前往嶺南去搜集右相貪污以及與嶺南刺史何有光勾結的證據。而在刺探機密的過程中,馬歸云又發現父親之死、門楣敗落與右相有關,所以他決定復仇,找到能夠扳倒右相的關鍵。
一介布衣,沒有武功傍身,也沒有多少官場生存的經驗,只憑著察言觀色的能力,深入嶺南搜尋證據?這何嘗不是另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李善德與鄭平安在嶺南碰面,老實的李善德差一點說漏了鄭平安的真實身份。幸虧鄭平安反應機敏,一句“平安,平安,現在長安就流行這么打招呼”混了過去。
鄭平安機敏,聽到李善德的差事是“運新鮮荔枝”后,斷定這是個死局。于是勸說他仗著荔枝使的身份多撈點錢把長安的欠款還清,再給女兒留下一筆足以傍身的錢,而后安心赴死。
李善德雖然老實,卻有一股執拗勁,“反正都是個死,為什么不試試”,他想在死局里搏出一線生機,所以抵達嶺南后,他就一直琢磨著怎么能讓這三日味變的荔枝再多保鮮幾天。
李善德的“大唐荔枝物流線”與鄭平安的“復仇刺探情報線”相互獨立又彼此交織,老實的李善德常常無意中給小舅子的任務帶來麻煩。鄭平安雖然嘴上嫌棄姐夫是個瘟神,動不動就讓他“滾”,但危機真的來臨時,他第一反應還是“把姐夫摘出去,他能多活幾日就是幾日”。
長安到嶺南,路程五千里,李善德和鄭平安如何破各自的死局令人期待。
大唐牛馬故事
九品小吏運荔枝,在古裝劇全面“卷”主角出身背景的當下,它能夠同時抓住臺網兩端的關系,恐怕還是因為找到了觀眾能夠共情的那個點。
表面上,這是個李善德去嶺南運荔枝的故事。實際上,它是借著大唐物流故事的殼,去講職場百態。
比如全劇第一場戲,圣人要吃荔枝的圣旨宛如燙手山芋,一個部門一個部門的傳下去,最終落到李善德頭上。這就很讓人有職場的既視感:看起來坑最多的任務,總會落到老實人的頭上,即使平時任何好差事都與他無關。
李善德這個人,也很像是現在職場牛馬·大唐版。
他厚道老實,所以一直賺不到大錢,妻子還未生病時,他的收入尚且夠一家三口的生活,而一旦妻子生病,那點俸祿就顯得杯水車薪根本不夠花。
為了給妻子治病,李善德賣掉了宅子,開始四處租房。可是妻子最終還是因病去世,積蓄不多的李善德獨自帶著女兒,輾轉在各處過了足足六年租房生活。
就像當代打工人手頭有了些積蓄后,最先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大城市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家一樣。妻子去世六年,李善德手里也攢了一些錢,他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當年賣掉的宅子贖回來,因為“不想讓袖兒跟著我四處租房沒有家”。
這里關于李善德買房的設計也很讓人共情,就像現在買房先付首付,后交房貸一樣。李善德也因為買房背上了一筆貸款,成為了房奴。這也讓他接下來的一系列行動,更有說服力,更能打動觀眾。
“有了房貸和孩子,你就是職場里最容易被拿捏的對象”,這句話想必大家都不陌生,而李善德也是如此。明知運荔枝是死局,卻還是想盡辦法變不可能為可能,就是因為他在長安有未竟之事和放不下的牽掛。
當然,在職場里被磋磨久了,再好脾氣的人也會爆發。李善德自從當上了荔枝使,有幾場“爆發戲”尤為精彩。
上林署的同儕看到燙手山芋被丟給了這個老實人,于是心安理得地該干什么干什么,完全不考慮李善德接下來要如何去嶺南的問題。
好脾氣的李善德耐心與同儕和上司溝通無果,終于爆發,指著他們瘋狂輸出“我現在是荔枝使,不配合我的工作就是忤逆圣人,反正我也活不了了,惹急了我帶著你們一起死”。
明明是李善德的大爆發,卻莫名讓追劇的打工人們情緒也跟著暢快了不少。
還有李善德決心在嶺南進行荔枝保鮮試驗后,正在峒人荔枝園里琢磨著要怎么讓荔枝多存活幾天的他,正好遇到借著討債理由試圖霸占荔枝園的楊校尉。
李善德把荔枝使的牌子往楊校尉眼前一立,告訴他這荔枝園已經被圣人征用了,他想要債可以,去找圣人要。如果再繼續糾纏峒人們,就是和圣人過不去,和圣人的旨意過不去,見李善德搬出了圣人,楊校尉也只好灰溜溜地離去。
短短幾天,李善德就從一名只會埋頭執行任務的普通牛馬,成長為能夠扯虎皮做大旗的進階版牛馬。雖然是小人物的故事,但《長安的荔枝》通過“大唐職場生態”,有效地抓住了觀眾的心。
馬親王IP改編,還是短的好
從《長安十二時辰》到正在熱播的《長安的荔枝》。若說影視行業最青睞哪位作家的IP,馬伯庸一定榜上有名。
作為80后作家,馬親王的成名時間雖然比郭敬明、韓寒、那多等作家更晚,但他的作品有著極強的懸念感和畫面感,天然適合影視化。
同時,馬伯庸的作品因為涉及的專有名詞太多,故事布局往往又很大,所以總給人一種“看起來太累”的感覺,不少觀眾指出看馬親王的劇,要時不時停下來看劇中的旁白注釋。
有意思的是,目前在《長安的荔枝》相關影評及反饋中,似乎還沒有人提到過“觀感太累”這個問題。也許,馬親王的IP改編,更適合從中短篇做起。
《長安的荔枝》原著僅7萬字,不夸張地說,差不多一天就能看完。當時在這部小說官宣要影視化的時候,也有很多書迷擔心7萬字的內容撐不起一部劇的長度。但實際上,“短”恰好為改編提供了更大空間。
看過馬親王作品的人可能會知道,信息量大是他小說的一大特點,且他的長篇小說布局縝密,多個人物線交織,加之主角又多是小人物,觀眾本身對這些主角也沒有認知和知識儲備。所以在做影視化改編時,拿掉哪個人物都可能影響整個故事的架構,而最大程度保留,就會讓觀眾覺得累。
《長安的荔枝》卻相反。因為篇幅短,原著中的核心人物就是李善德一人,他的整個故事線也相對線性且明確——如何把三日味變的荔枝保鮮期延長,從嶺南運往五千里之外的長安。
這條線與官場有一定關系,但關聯程度沒有那么緊密,卻恰好給了影視改編再創作提供了空間。
國人向來對于官場權謀情有獨鐘,《長安的荔枝》在原著的物流線基礎上,深化了朝堂斗爭的權謀線,并引入了新人物鄭平安。他和李善德性格截然相反,卻又互為鏡像,且兩人的任務都是從死局里謀生。
依托這兩條主線,又一路串聯起嶺南刺史、左相、右相、胡商等多個人物故事,以及商場、官場和百姓之間的關系。
不似傳統的官場權謀劇,《長安的荔枝》固然有對朝堂斗爭殘酷的刻畫,以及大唐底層官吏生存的艱辛,但它整體基調相對輕松,也讓觀眾在追劇的時候,感覺沒有那么累。
最典型的就是嶺南刺史何有光和掌書記趙辛民這對臥龍鳳雛。天高皇帝遠,何有光在嶺南儼然是土皇帝般的存在,還暗中與右相勾結,想要拿到兵權。
他和趙辛民行事夠狠,動不動就想“直接殺了完事”,但兩人時不時又有搞笑之舉,對長安來的李善德和鄭平安每一句話都仔細揣摩分析,最后分析出一個與事實相差千里的所謂“洞察”還沾沾自喜。
這對臥龍鳳雛是反派也是搞笑擔當,每次看到他倆琢磨半天分析出個風馬牛不相及的答案,就讓人想到那句“世界是個草臺班子”,而這也恰恰又回扣了“大唐職場百態”的核心表達。
大唐荔枝物流特快已經啟動,權謀線的各方勢力也紛紛浮出水面。這對與時間賽跑的郎舅能不能都如愿以償地保住自己的命,回到夢縈魂牽的長安,且看他倆如何攜手在絕路中尋得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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