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剎海里洗過啥

羅云川 文/圖

什剎海

北京什剎海，明代李東陽稱之為“城中第一佳山水”。他采用的是“排序評價法”，口氣似乎不容置疑。除他之外，還有別的“評價法”?？鋸埖?，如“更從何處訪蓬壺”（元代趙孟頫）、“橋疑通月窟，船或到方壺”（元代傅若金）、“直教海子望蓬萊”（元代張昱），無非是往仙境上靠，反倒顯得俗氣。不那么夸張的，則說“石橋明樹里，真不象長安”（明代袁中道）。不像京城，那像哪兒呢？不少詩人把票投給了江南，“卻到江南春水漲”（元代楊載）、“移得江南入大都”（明末清初高珩）、“分明一幅江南景”（清代陳維崧）、“比似江南風(fēng)景”（清代朱彝尊）……也有人從什剎海想到了自己的來處，“楊柳河邊似故鄉(xiāng)”（清代施閏章）、“嘆他鄉(xiāng)風(fēng)景，爭似吾鄉(xiāng)”（清代喻懷信），而“鄉(xiāng)心此際剛拋撇，又見湖光似莫愁”（清代丁傳靖）則融合了故鄉(xiāng)和江南兩種元素?？箲?zhàn)時期，陳寅恪自日本侵略者占據(jù)的北平輾轉(zhuǎn)至云南，初任教于在蒙自的西南聯(lián)大分校，寫有《南湖即景》：“風(fēng)物居然似舊京，荷花海子憶升平。”可見什剎海在其心中是有一席之地的?，F(xiàn)居北京的我，有小學(xué)、中學(xué)同學(xué)從昆明來訪，我引到什剎海逛一逛，也會說：“這相當(dāng)于昆明的翠湖?！蓖瑢W(xué)看了看，點頭說：“還真有點像?！?/p>

什剎海是北京老城區(qū)幾個湖的統(tǒng)稱，包括前海、后海、西海，又叫“后三?！保湍虾?、中海、北?！扒叭！毕鄬?yīng)。學(xué)者侯仁之撰文道：“什剎海最初見于記載的名稱叫做積水潭，或稱海子，原是高梁河上比較寬闊的一帶河身，史前時期也曾一度是永定河的故道?！彼€說：“按什剎海一名的來源，諸說不一……實來源于明代的十剎海寺，只是把‘十’字又諧音寫作‘什’字而已?！睂W(xué)者比較理性嚴(yán)謹(jǐn)，詩人可不管這一套，隨口就來“北人不識江與湖，潴水為潭便稱?！保ㄇ宕跬⒍Γ?，也不加考證，真任性。管他呢，反正“水于北地品為貴，春到南人夢易知”（明代方拱乾）、“南人得水便忘憂，兩日三番水際游”（明代袁中道）。

說到什剎海的妙處，我認(rèn)為除了風(fēng)景優(yōu)美、人文薈萃，還有兩點。一是“近宮苑而市井”，用時下流行的說法便是“滿滿煙火氣”。“此湖三疊連瓊宮，太液卻在宮墻中”（清代李重華）。以前“前三海”在皇城內(nèi)，平民百姓無緣得見。后來北海成了公園，對公眾開放，但也要收門票。什剎海則不然，它沒有圍墻、不收門票，隨便逛，多好啊。一是“處鬧中而野趣”?！熬萍彝づ蠁緷O船，萬頃玻璃萬頃天。便欲過溪東渡去，笙歌直到鼓樓前”（明末清初高珩）。鐘鼓樓、什剎海一帶向來是北京的熱鬧去處，歌樓酒肆，店鋪林立，車水馬龍，人流如織，但什剎海又保留了一些田園風(fēng)光、自然野趣。比如，后海有存在了很多年的“野鴨島”；西海如今成了濕地公園，蘆葦、菖蒲、水蔥等連片生長，綠頭鴨、黑水雞、鴛鴦等成群出現(xiàn)。

“西湖春，秦淮夏，洞庭秋”（明代劉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什剎海四季各有其美。

“浩蕩東風(fēng)海子橋……一川春水冰初泮”（明代胡儼），冰雪消融，什剎海的春天快來了。立春時“柳岸醒將煙”（明末李之椿），清明日“淺碧湖波雪漲，淡黃官柳煙蒙”（元代張翥）。元代王冕《送人上燕》寫道：“燕山三月風(fēng)和柔，海子酒船如畫樓。”明代黃正色春日過銀錠橋，但見“遠(yuǎn)水未成白，長條復(fù)新黃”。到了春暮，元代薩都剌吟哦“小海銀魚吹細(xì)浪”，觀察細(xì)致?！按翰ㄊ暠塘鹆А保沟迷娙笋R祖常心情舒暢，便順手調(diào)侃了一下連日值宿的虞集：“聞君儤直奎章閣，朝馬偏從小海過。衣上落花紅雨滿，馬鞍柳絮更如何？”

清代詞人納蘭性德家在后海北岸，秋夜他在自家的淥水亭抒懷：“水浴涼蟾風(fēng)入袂，魚鱗蹙損金波碎，好天良夜酒盈尊。心自醉，愁難睡，西南月落城烏起?！?941年秋，17歲的葉嘉瑩已考入輔仁大學(xué)，偶于課后行經(jīng)什剎海，口占一絕：“一抹寒煙荒野塘，四圍垂柳帶斜陽。於今柳外西風(fēng)滿，誰憶當(dāng)年歌舞場?！睉?zhàn)亂時期，其母病逝，景物蕭條，情緒低落。刨除特殊情況，什剎海的秋天在歷代詩人眼中還是可玩賞的。如，“秋晴沙岸尾，時見白鷗群”（明代程敏政）、“海子明人眼，蒹葭十里秋”（明代常倫）、“數(shù)行秋雁影，一道白沙堤”（清代法式善）?！昂Ｗ用魅搜邸保绻悴幻靼诪槭裁幢扔髅琅难劬蜓凵褚谩扒锊ā?，那請你去看看秋天的什剎海。同樣用“明”來形容什剎海的，還有“水明疑未夜”（明代劉榮嗣）。葉嘉瑩的老師顧隨有詞云：“要看西山爽氣，直來銀錠橋邊?！薄扒锔邭馑?，我把顧隨的詞安在秋天，應(yīng)該是有據(jù)可依的。“銀錠觀山”是什剎海一景，無論哪個季節(jié)，天氣好的時候，站在銀錠橋上可以望見西山。

“一片空明兩岸蒼，望來猶道是波光?？慈颂は蛑辛魅?，不借蒲帆與石梁”（明代汪逸）。冬天的什剎海結(jié)了冰，成為天然冰場，各種冰上游戲和運動紛紛登場。明代吳惟英《冬日北湖冰船》寫道：“鏗鏗一葉能多載，滑滑雙橈亦屢催?！泵鞔鷦⒍睂懹小蹲砗髶?jù)冰床過后湖》一詩，不知算不算醉駕，或許自始至終他都只是乘客。不管怎樣，“莫緩冰車戲，東風(fēng)漸解澌”（明代米萬鐘），還是及時行樂吧。發(fā)展到現(xiàn)在，每當(dāng)冬天冰結(jié)得厚實了（安全厚度標(biāo)準(zhǔn)為15厘米），前海、后海便會圈起圍欄開設(shè)收費冰場，滑冰、冰車、冰上自行車等項目吸引大量民眾參與。

我動筆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正是乙巳端午。在什剎海部分區(qū)域，荷葉冒出水面，已然入夏，即將迎來“地安門外賞荷時”（清代得碩亭）。遙想當(dāng)年，清代朱彝尊吟出“藕花開遍鷺鷥頂”；洋務(wù)派的重要人物張之洞“曉起至石閘海（即什剎海）看荷花”，賦詩“地安門外千石陂，壓地紅云不見水”；小說《孽?；ā返淖髡咴鴺阋擦粝隆笆锖商帘M藕花”的詩句；俞平伯覓得“紅妝飄粉誰憐藕，翠袖分珠不是圓”……真可謂“為了一朵花，奔赴一片?！薄８猩跽?，元代黃清老在《海子上有期》中寫道：“金堤晴日共鳴鑣，傾蓋松陰待早朝。數(shù)盡荷花數(shù)荷葉，碧云移過水東橋。”大熱天的，“數(shù)羊”一樣“數(shù)荷”，別數(shù)著數(shù)著睡著了，誤了正事，說不定要被扣罰績效工資呢。

什剎海夏天有意思的還有一件事，那就是給荷花過生日。據(jù)載，舊日風(fēng)俗，以農(nóng)歷六月二十四日為荷花生日，亦稱“觀蓮節(jié)”。清代張維屏“為荷花賀生日”，還特地寫了一首七律。

元明清時期，什剎海還有幾樣景觀，一是洗馬；比洗馬更稀奇的，是浴象。

什剎海既可“照人騎馬入宮墻”（元代宋本），又可“何人飲馬宮墻外”（清代汪懋麟），還可“游騎等閑來洗馬”（元代趙孟頫）。由于接近宮苑，宮中養(yǎng)馬棚的官吏有時會出來洗馬。元代朱德潤《西海子觀內(nèi)廄洗馬》對此作了生動描繪：“綠驃連錢雙驊騮，日光射波脂膩浮。青絲脫鞚黃金鉤，輕爬短刷濕未收?！泵髂┣宄踬R世壽《漫園水次看洗馬》寫道：“驚瀾沫噴揉文縠，淺岸啼驕蹴落花?！蓖砬妩S釗詩云：“風(fēng)潭百頃青銅似，曾照中官洗馬來?！蓖砬宸蛴涗洠骸肮盘哆B內(nèi)苑，御馬洗清流。夾岸人如蟻，爭看獨角牛?！痹姾笥凶ⅲ骸暗聞匍T內(nèi)積水潭，伏日洗御廄馬，末有獨角青牛。”這“獨角牛”長什么樣，為什么搶了御馬的風(fēng)頭，引人遐想。

“有時馴象浴，不見狎鷗翔”（元代馬祖常），由此可知，早在元代，什剎海便有浴象奇觀。北方不產(chǎn)象，象從哪里來？應(yīng)是從云南等南方省份以及一些東南亞國家來的。元代熊夢祥《析津志》記載：“象房在海子橋金水河北一帶，房甚高敞?！苯畼桥_先得月，什剎海成了洗浴大象的首選之地。元代宋褧《過海子觀浴象》寫道：“四蹄如柱鼻垂云，踏碎春泥亂水紋。鸂鶒鵁鶄好風(fēng)景，一時驚散不成群?！贝笙筮@一“巨無霸”進(jìn)入什剎海，驚起水鳥無數(shù)，它們不停叫道：“曹沖曹沖，你爹喊你往前沖！”

到了明代，宣武門內(nèi)西城根建了象房，護(hù)城河成為浴象的場所。據(jù)宮廷檔案記載，北京養(yǎng)象數(shù)量最多的時候是清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有象房42間、大象39頭。作為元明清時期的都城，北京皇家養(yǎng)象的行為一直持續(xù)到清末。

浴象不常見，而浴人常見。明末清初高珩有《浴響閘》一詩：“夕陽攜手浴平流，響閘灘西狎白鷗。此樂莫令朝貴覺，恐爭林壑賤公侯?！备哏裰。蟾挪粫浅嗌砺泱w游泳或洗澡，可能只是掬水洗臉、脫鞋濯足。清代汪懋麟揮筆：“地安門外見風(fēng)潭，山影青蒼水蔚藍(lán)。無數(shù)浴童歡岸北，一群花鴨似江南。”嗯，怎么說著說著又跑到“江南”了，打住。

現(xiàn)如今，洗馬、浴象場景已不復(fù)存在，而浴人即游泳作為什剎海的“保留劇目”至今還在上演，尤以前海南沿和后海的國家宗教事務(wù)局、宋慶齡故居一帶為盛。隆冬時節(jié)，人們甚至鑿開冰面，辟出水域來游泳。什剎海的游泳場景，經(jīng)常引來游客圍觀。為此，我寫過一首《戲詠后海野泳者》：“游船槳板暫離塵，未若浮鳧自在身。宗教局前人出水，寸絲不掛更天真?！敝劣诋嬅媸遣皇钦娴男枰蝰R賽克，歡迎你自己去看。

輕屨流轉(zhuǎn)處，山水自成章

章學(xué)方 文/圖

大余丫山

“五岳尋仙不辭遠(yuǎn)，一生好入名山游?！?/p>

我喜歡李白的豪情，更喜歡李白的灑脫。在忙碌塵世中穿梭已久，心中對自然的渴望也愈發(fā)濃烈。聽聞大余丫山集自然奇觀與文化底蘊于一身，便毅然放下纏身的繁忙，冒著酷暑踏上尋幽探秘之旅，期望幾日的偷閑，能在這片山水之間尋得內(nèi)心的寧靜與超脫。

當(dāng)車轍碾過城東十公里的蜿蜒，那片藏于北緯25度、森林覆蓋率高達(dá)92.6%的生態(tài)滋養(yǎng)秘境，以“丫”字雙峰為序，徐徐展開一幅融自然靈韻與人文風(fēng)骨于一體的山水長卷。

“久在樊籠里，復(fù)得返自然?！?/p>

一入景區(qū)，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驅(qū)散了路途的囂塵與疲憊。只見丫山峰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恰似玉筍破土，又似云朵飄浮，讓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揭開它神秘的面紗。

漫步臥龍谷林間小徑，枝葉間漏下的光斑似碎金般跳躍，仿佛踏入金色的童話世界。王維筆下“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的禪意，在此化作林間忽遠(yuǎn)忽近的笑語和婉轉(zhuǎn)的鳥音，悅耳怡心。我禁不住貪婪地呼吸清冽的空氣，裹著松針與苔蘚的芬芳沁人肺腑，恍惚間竟與柳宗元“欸乃一聲山水綠”的悠然不期而遇。

沿石階逶迤而上，耳畔漸起轟鳴。大小幾十處瀑布錯落分布，形態(tài)各異。有的如銀練高懸，從陡峭的山崖上奔騰而下，徐凝詩云“虛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暫息”的磅礴，在“丫”形峰谷間具象成白練凌空；有的如絲如縷，輕柔地從山壁上滑落，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七彩的光芒。水霧裹著陽光，織就彩虹，竟比李白“登高壯觀天地間”的盛景更多了幾分靈動。站在瀑布下方，感受飛濺的水花帶來陣陣清涼，聆聽水流撞擊巖石發(fā)出的清脆聲響，仿佛置身于一場盛大的自然交響樂中。

谷中奇石嶙峋，栩栩百態(tài)，或似仙人弈棋，或如靈龜探海，或像猛獸盤踞。隨意而自然的奇藤纏繞其間，宛如一條條綠色的絲帶，為這峽谷和奇石增添幾分清雅和飄逸。在歲月的雕琢下，每一塊石頭仿佛在訴說著古老而滄桑的故事。

北宋理學(xué)家周敦頤曾在丫山感悟“太極本無極”，并撰寫《太極圖說》和《通書》。濂溪先生認(rèn)為，宇宙萬物皆源于一種無形的、混沌的本體。眼前這如詩如畫的臥龍谷美景，不正是大自然的“太極”嗎？山為陽、水為陰，山水相依，剛?cè)岵Ｒ粍右混o之間，我領(lǐng)悟到陰陽和諧、萬物共生的深刻內(nèi)涵。

離開臥龍谷，溯溪而上，忽見竹林如海，郁郁蔥蔥。微風(fēng)拂過，萬千竹枝躬身低語，萬片竹葉沙沙作響，碧浪波天，翻涌起伏。竹子挺拔倔強、虛心勁節(jié)，相互簇?fù)恚宫F(xiàn)出堅韌不拔的生命力?！皩幙墒碂o肉，不可居無竹?！痹谥袊鴤鹘y(tǒng)文化中，竹文化占有重要席位。而周敦頤在《愛蓮說》中所贊美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蓮花，與竹子的品格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在竹林深處，南唐始建的古剎靈巖寺，飛檐翹角若隱若現(xiàn)，銅鈴在風(fēng)中輕晃，述說千年的興衰榮辱。踏入寺門，檀香縈繞，寺前的兩株千年鐵樹更是神奇，一株虬枝呈“丫”形，另一株蒼干似“山”字，恰似天地與佛法共同鐫刻的偈語。此時此境，倒是應(yīng)了唐代詩人常建“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萬籟此都寂，但余鐘磬音”的美妙意境。

行至山腰，忽見一亭翼然臨于危崖，匾額“陽明亭”三字蒼勁有力。500多年前，王陽明在此觀瀑聽松，將哲思與這片山水融為一體，誕生了“知行合一”的思想。站在亭中，憑欄俯瞰，谷間云霧流轉(zhuǎn)，翻涌如墨。耳邊林木喧聲、瀑水傳音，似有朱熹筆下“向來枉費推移力，此日中流自在行”的頓悟，更生王陽明“心外無物”的了覺。

一陣山風(fēng)徐徐拂來，恍惚傳來樂山居士講學(xué)的余韻，與竹葉窸窣、林間鳥鳴、淙淙泉聲交織成跨越時空的和鳴。如今，雖無法與先哲對話交流，卻能通過山水、亭臺感受他思想的光輝。

“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椗?。”

夜幕降臨，在這翠峰之上、丫山之巔，我靜靜感受著這方天地，早已將詩魂靈韻融入每一寸山水、每一株草木、每一縷清風(fēng)，遂作詩：

念起值炎夏，奔行向贛南。

驅(qū)車八百里，躲暑覓清歡。

放下俗間事，泯除心上煩。

兩邊金稻墜，一路錦云翻。

朝十辭鬧市，暮五到丫山。

松鼠時穿路，黃鸝總蓋蟬。

峰頭云戀暮，谷底澗盈潭。

嘯上山坪愜，棲居善地寬。

泊車挨杏樹，舉手觸云嵐。

追劇情牽掛，聆溪夢枕安。

透過天窗，看著山月如鉤、星河低垂，聽著蟲鳴聲和風(fēng)聲，不覺間漸入佳境，內(nèi)心深處充滿平靜與怡寧。自身所有的存在，仿佛與天地萬物融為一體。今夜的夢，恐怕要在桂花樹下與吳剛把酒言歡了……

還看今朝“瑯琊榜”

劉 霞

蒙山 沂蒙山世界地質(zhì)公園供圖

“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那個）山上（哎）好風(fēng)光……”這首《沂蒙山小調(diào)》，人人都能跟著哼兩句。臨沂是革命老區(qū)、紅色熱土，沂蒙精神傳遍神州大地。

臨沂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中“王謝”的“王”，是赫赫有名的瑯琊王氏，也就是書法家王羲之的家族?，樼鹜跏献婢拥鼐驮谂R沂。

臨沂古時稱瑯琊，東晉開國皇帝司馬?！耙鹿谀隙伞鼻?，是瑯琊封地的王。司馬睿南渡的重要助推人物，是王羲之的叔叔王導(dǎo)。如今，在臨沂王羲之故居內(nèi)，洗硯池的水仿佛殘留著墨香，鵝池碑的字跡遒勁有力，訴說著“飄若浮云，矯若驚龍”的書法傳奇。

泰山以東蒙山文脈，孕育了諸多名人：王羲之、諸葛亮、蒙恬、顏真卿、曾子……王祥臥冰求鯉的故事發(fā)生在臨沂孝河，如今河邊還重建了孝祠。

“蘭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來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xiāng)?！鼻昵埃畎子螝v蘭陵（今臨沂蘭陵），被蘭陵美酒折服，揮毫《客中行》?，F(xiàn)在，臨沂以歷史文化為根基，上演沉浸式古裝大戲《新瑯琊》，《客中行》成為一大亮點。

“孔子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這里的東山，就是蒙山。相傳戰(zhàn)國時期，鬼谷子、孫臏等名士就隱居在蒙山。“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不亦樂乎?！币劳袞|夷文化，臨沂多次舉辦書圣文化節(jié)等活動，迎來四海賓朋。

沂蒙一度是貧窮的代名詞，這從“沂蒙光棍雞”的由來便可一窺。相傳蒙陰某兄弟窮得娶不上媳婦，但其炒的草雞十分好吃，索性叫“光棍雞”。

如今，這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交通路網(wǎng)四通八達(dá)，沂蒙老區(qū)煥然一新，一座現(xiàn)代新城拔地而起。端午假期，我陪母親漫步在寬闊的沂河邊，水浪拍岸，游船的汽笛聲響起，恍然香港淺水灣。夜晚，岸邊華燈亮起，“龍須溝”水田橋變身“秦淮河”，游船沿古香古色的護(hù)城河輕緩劃過，真是別樣瑯琊水韻風(fēng)情。

近幾年，蒙陰岱崮地貌涅槃重生，成為我國繼喀斯特地貌、丹霞地貌等之后的第五種巖石地貌。以岱崮地貌景區(qū)為核心的沂蒙山地質(zhì)公園，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地質(zhì)公園。20世紀(jì)六七十年代，“小三線”軍工廠曾分布于此。臨沂還是山東“蜜桃之鄉(xiāng)”，春暖花開時，漫山遍野桃花盛開，妥妥的“桃花源”。

《臨沂歷代古詩詞選注》收錄清代熊相周的《大崮山石屋行》：“大崮山東有石屋，幽棲絕處臨深谷。地僻山深人不來，日夕但留白云宿。武陵何必訪桃源，離山二里是家園。云亦不忍去，我亦不肯還。千金難買一朝閑，暫借清閑舒悴顏?！?/p>

遠(yuǎn)去了鼓角崢嶸，新時代的沂蒙有了別樣風(fēng)景。岱崮地貌開發(fā)“崮上草原”、農(nóng)家樂、崮鄉(xiāng)民宿，在軍工廠山洞原址開發(fā)地質(zhì)博物館，軍工往事拍成電影《崮上情天》。第一屆全國三線軍工文化旅游節(jié)2024年花落岱崮軍工文化園，全國各地“三線人”從重慶、青島、成都等地歡聚崮鄉(xiāng)。

網(wǎng)絡(luò)時代，“沂蒙二姐”呂玉霞在田間地頭的詩詞朗朗上口，走紅網(wǎng)絡(luò)。她寫道：“沂蒙山下庸常一大娘，落筆千行引來墨寶萬章，美了田園，醉了山崗，您的墨香還在繼續(xù)流淌……”她以自己視角講述沂蒙普通農(nóng)婦日常，體現(xiàn)鄉(xiāng)村生活的詩意與美好。她幫家鄉(xiāng)蜜桃直播帶貨，成為農(nóng)產(chǎn)品的代言人。

沂蒙人祖祖輩輩生活在這里，不曾抱怨家鄉(xiāng)貧瘠，反而說：“石頭縫里長莊稼，日子再難也開花?！弊兊氖悄甏蛔兊氖翘嵶鍪碌馁|(zhì)樸。就像岱崮地貌的方山，沉寂多年，即使一朝成名，仍然默默矗立，守望那片土地，從未改變。

2025年6月14日《中國文化報》

第4版刊發(fā)特別報道

《什剎海里洗過啥》、

《輕屨流轉(zhuǎn)處，山水自成章》、

《還看今朝“瑯琊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