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吳學良生于六盤水,長于六盤水,工作于六盤水。六盤水的土地、歷史與文化滋養和浸染了他,也內化成他生命中的有機組成部分。因此,書寫和表達六盤水成為吳學良不竭的動力和孜孜不倦的追求。他將六盤水、貴州,乃至西南大地放置在一個大的歷史文化場域之中進行思考,從而在滄桑歷史遺跡中發現審美意蘊,發現哲學內涵,歷史的滄桑,詩性的韻味在吳學良這里躍然紙上。
作家喜歡在烏蒙大地行走,尋訪古跡、叩問歷史。他的寫作從自己切身經歷和深切體驗出發,飽含著對生活的深刻思考,閃爍著時代精神的火花,具有歷史的沉思和生命的悲憫。他的散文選集《殘葦》,收錄的25篇散文中,除有4篇是寫六盤水之外的貴州歷史文化散文和寫云南、四川、湖南的各1篇外,其余18篇都是抒寫六盤水的歷史文化散文。這些散文既有敘事抒情、借物詠懷,也有歷史文化的思考。譬如《大地足音》,作者站在歷史與現代交匯的今天,面對四面群山林立,有關古夜郎逝去的故事涌上心頭,而見到眼前小河里洗浴人群的歡快,聆聽著河灣響起的情歌與甘蔗林聲音意蘊天成,油然生出“這是又一個香格里拉嗎?”和“我的心再也沒有煩惱”這樣的慨嘆。作者在表達和書寫烏蒙大地時,似乎總有一股激情和自豪潛涌于字里行間。譬如《天門傳奇》,作者開篇就寫道:“在當今城市生活騷動、狂亂、不安之際,北盤江邊花戛臺地上天門古寨的遺世獨立,絕對是一個傳奇”,接著將筆宕開,細致地講述了天門古寨以及布依人習俗,還作出“天門村這種天然的農耕文化遺存背景在我看來,就是當世僅存的布依文化人類學原生態故鄉”的評價,嘆息中亦有激情和自豪。
他的散文往往將史料、知識融為一體,顯示出作家廣博的歷史文化知識和豐富的生活體驗。他的這種表達不是淺嘗輒止的文字堆積,不是毫無節制的修飾和贊美,而是飽含真情的眷眷之心的流露。譬如《祖根·家園》,作家以牂牁王朝、夜郎古國后裔的角度,在追思和展望中激揚文字。昔日的戰火早已熄滅,昔日的雄風也已成為煙云,剩下的只不過是被歲月的塵埃淹沒了的山水和大地。
掩卷沉思,作家悵然喟嘆:“‘牂牁江畔有古夜郎,古木城變成郎岱廳’的聲音在時遠時近,斷斷續續地隨風傳來,祖根啊,你就這樣在家園的大地上迎風而長。”作家寫牂牁國、夜郎古國,不是為了抒發思古之幽情,而是以史為鑒反觀當代人的生命困厄與乏善可陳,在歷史的河流中找回民族的自信。再如《一山一河的清風濁夢》《故鄉背景寫意》《滴水巖三章》等篇目,作家通過鮮為人知的六盤水歷史、古跡等的敘述與描繪,讓人們在觸摸歷史的同時又不禁會低頭沉思,其文字的厚重令人贊嘆。
他的作品還充滿了對生命的哲學思考,給人教益和啟示。他在《明月朗照耀黔西》一文中通過追思王陽明先生人生軌跡特別是龍場悟道之境,而生發出“人生際遇是說不清楚的,許多深刻的思想,往往都是在人生失意時才迸發出火花……人生失意或許就是生命走向完美的又一次際遇!”這樣的感慨;《鳳凰泊記》中鳳凰桃源般的景致引發作家對生命的思考:“而時光就像被人心壓彎了的拱橋,橋兩頭一邊是現在,一邊是過去,從現在走過去是今古傳奇,從過去走過來就變成傳奇今古……這時,鳳凰古鎮反而在我心靈中不但遠,而且近。”
而拜謁沈從文先生墓,追思先生思想和文章以后,作家更是發出“人歸大地時,‘活埋’土葬的是自己,‘埋活’救贖的是他人”這樣的深刻感悟;《季節感悟》中發出“空間形式多樣,或許我的有些與眾不同,別人也剝奪不了”、“如此看來,風未必是唐時的瘦暖,民俗還是傳統的意味悠長啊”等這樣的喟嘆,都是作家對生命的深刻思考。
他還是一位有著濃重佛教情懷的作家,他的文章滲透著“禪”。現代生活的快節奏以及人的欲望膨脹,造成了人心靈的缺失。表面繁花似錦的背后,卻讓人感到莫名的空虛。而佛家思想如同一盞明燈,讓人的心靈可以得到指引,看到人性中的善良,人性中的光明,讓人們能得到一個寧靜的歸宿。他的散文將深遠的禪意與日常感悟融為一體,賦予人文的關懷與思索。作家在《季節感悟》發出“也許,該去的去,該來的來本來也是一種佛緣。”、“設若無生無死,又何來花枝春滿,天晴月圓的菩提與正果?”、“或許在梵音清遠里,暮鼓晨鐘下的面壁和古佛青燈下的打坐,也是生命的另一種皈依呢?”這樣的感悟;在《鄉關何處》寫道:“走過你,才發現人生不過是荒草尖上的一滴露水,才發現忘了老去,失了流年竟然如此簡單,才知道‘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原來不是一種錯覺”、“其實,你也沒想到,人生真的講求因緣際會”、“你也知道生命苦短,記憶流長,能讓你平復喧囂塵世硬塞給你煩惱的是禪的那聲嘆息”等等,這些都是他把佛學智慧融入文學創作,讓讀者能夠領悟其中的般若智慧。這在《靈魂在風吹的地方》《小天生橋隨記》《濕地:水墨禪韻》《靈魂在滇黔高地流浪》等篇章皆有體現。
此外,吳學良還非常善于在歷史文化遺跡、生活方式、民情習俗中發現有價值有意義的東西,這在《殘葦》中有著明顯的體現。從重訪古夜郎到麗江古城,從鐘山、水城河的隨想到勝境關、丹霞山、大理古城等古跡的沉思,從陽明洞憑吊到拜謁沈從文墓,作者以六盤水為考察中心,在歷史文化的找尋中捕捉中華民族的精神風骨和文化脈象。眷戀故土的那些人物被作家刻畫得亦栩栩如生,如在目前,一提到故鄉的風俗民情作家如數家珍。這些真實的審美表現和深刻的歷史思考,讓作家的文字具有生命的熱度和歷史的厚度。
我這樣評價《殘葦》并非說這本集子就毫無瑕疵,比如詩詞、哲理句子等引用過多和佛教思想滲入過多,就掩蓋了作者自身的思想和情懷,弱化了散文的境界和氣象。但瑕不掩瑜,《殘葦》不失為一部值得思考的有深度的文本。可以毫不掩飾地說,吳學良是烏蒙大地上的散文健將,他的散文充滿生命的熱度,屬于“靈魂的寫作”,在當今的散文寫作中,能夠堅持這樣寫作的作家很難得。散文不應該只是抒寫經驗和簡單敘述,它應該站在歷史文化的高度,抒寫人類的精神視野和靈魂刻度。散文不應該只是抒發小我情感和認知,它應該意境高遠、氣象宏大,展現出人文的關懷、審美的理想。我相信,憑著吳學良的勤奮和勇于探索、超越的精神,他一定能夠形成自己獨特的散文理論和散文風格。
【作者簡介】
王華,貴州六盤水市文藝評論家協會副主席兼秘書長、六盤水市鐘山區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系貴州省作家協會會員、貴州省文藝評論家協會會員。評論文章見于《中國作家網》《貴州文藝界》《貴州作家》《貴州文藝評論》《貴州日報》《貴州政協報》《貴州民族報》等,有詩歌被選入《六盤水市2018年度八年級教學質量監測試卷(語文卷)》,曾被評為六盤水市鐘山區文藝界第一屆“十佳文藝工作者”等,著有文學評論集《鏡子里的星空》(待出版)。
文章入選《貴州文藝評論》《中國茶全書·貴州六盤水卷》《六盤水苗族志》等多種選本,曾主編散文集《大美涼都-六盤水地域文化散文選本》《故園情》和報告文學集《追夢》等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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