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8月9日凌晨2點左右,正在南陽市博物館展廳展出的“北京故官博物院清代宮廷生活用品文物”被盜。
上午8點左右,當博物館職工上班時發現3個展柜文物不翼而飛,立即撥通了市公安局“110”報警電話。
10分鐘后,南陽市公安局刑偵人員趕到現場。
展廳內像往常一樣干凈整潔,門窗無損壞痕跡;10多個透明玻璃展柜里的文物依然有序地擺放在那里,有3個放在展廳最明顯位置的展柜被撬開,里面的文物全部被盜。
經公安人員現場勘查得知,犯罪分子共盜走北京故宮博物院清代宮廷生活用品文物31件,其中國家二級文物19件,三級文物12件。
這無疑是建國以來,繼開封1992年“9·18”館藏文物被盜案后的又一起特大文物被盜案。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發往公安部、文化部、公安廳,上級有關部門領導十分關注。
時任河南省公安廳廳長王明義在發來電函后,又親自打電話對市公安局局長楊德勝說:“此案關系重大,南陽市公安局領導要親自掛帥,組織最強的偵破力量,限你們 7天破案!”
接到廳長的指示后,南陽市公安局局長楊德勝,主抓刑偵的副局長曾建新面色嚴肅,心情沉重。他們知道,丟失的這批文物,是故宮博物院到湖南巡展回歸途經南陽市時,經市博物館反復請示才留下的,破不了案,無法向全國人民交代。
以楊德勝為指揮長的“8·9”專案指揮部迅速成立。
根據作案人沒有破門而入,而且準確地拿走3個展柜較珍貴文物的情況來看,犯罪嫌疑人系博物館職工的可能性較大。
還有一個重大疑點是,案發后,當晚值班員郭海軍也隨之不知去向。
上午9點左右,博物館一位負責人接到信陽一個找郭海軍的電話,盡管講話人的普通話很標準,但聽得出他就是郭海軍。
同時,展柜上發現的一枚指紋通過技術鑒定系郭海軍的指紋。
顯然,找到郭海軍成為了破獲此案的關鍵。
分析案情 非本案
8月10日,與郭海軍有過聯系的同事、親屬、朋友200余人均成了排查對象,專案組像過篩子一樣,逐人排查,努力地梳理思路。
在排查期間,與郭海軍要好、并在近一個時期一同吃住的兩青年杜剛、孫曉峰進入了偵查人員的視線,在偵查員的耐心說服下,杜、孫二人終于說出郭海軍盜寶后銷贓未成的一幕。
據二人交代,8月9日凌晨兩點半左右,郭海軍帶著一個大提包,回到了解放路85號他的住處,對等候他的杜剛、孫曉峰說:“在唐河文物販子那兒弄的文物拿來了,咱們趕快到社旗賣掉吧。”
之所以去社旗縣,是因為杜剛的舅舅是一古董商販,就在社旗。
杜剛不知道文物是郭海軍偷來的,不知底細的他馬上駕駛摩托車帶郭海軍趕到社旗縣,這時已是凌晨3點半了。
杜剛的舅舅被外甥從夢中叫醒,揉著困乏的雙眼責怪他們不該這么早來打擾。
但當他看到郭海軍拿出帶有標簽的“正梆腔”文物時,倦意頓消,帶著驚訝的聲音詢問東西到底從哪兒來的。
郭海軍支支吾吾沒說出名堂,杜剛的舅舅立即把文物交給郭海軍說:“哪兒來的,你還送到哪兒去,我可不敢要這些貨。”
郭海軍碰了釘子,又與杜剛一起返回南陽,路途中摩托車出了故障,杜剛在路上修車,郭海軍搭面的先走了,這一去一直沒有音信。
指揮部分析,郭海軍下一步肯定要帶著文物南下銷贓,要趕快采取措施,抓獲犯罪嫌疑人,決不允許國寶流失。
電傳向全國各地市公安局發出《協查通報》,與此同時,市公安局機關秘密地監控郭海軍可能要去的每一個地方,一張恢恢法網悄悄張開。
8月14日晚,窮途末路的郭海軍從廣州悄悄溜回,腳剛踏進其女朋友的家,就被早有準備的公安保衛人員抓獲,當場搜出部分文物。
特大館藏文物被盜案,雖經我公安民警6個晝夜的艱苦奮戰,一舉偵破,但國家文物僅追回了4件,大部分被犯罪嫌疑人郭海軍變賣流失到武漢、廣州。
為了盡快追回并保全失竊文物,根據郭海軍初步供述,專案指揮部決定,由周長遠、秦保林帶領精明強干的7名偵查員,于8月15日下午4時出發,押解郭海軍南下追贓。
坐鎮指揮的副指揮長曾建新為南下戰友們送行時鄭重地說:“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國寶追回來。”
兩輛警車快速行駛了一夜,于16日凌晨到達武漢市漢口火車站。偵查人員顧不上休息,旋即投人秘密辨認郭海軍曾住宿過的私人旅社的偵破中。
郭海軍于8月9日凌晨1點半用自己早已準備好的鐵條,撬開了3個展柜,將里面的文物塞進提包,又到社旗出售,欲發一筆橫財。
誰知這批文物竟“窩”到了他手里。他也曾想回去把文物放回原處,可因天已大亮,懼怕被抓獲而打消了念頭。
南陽博物館館藏文物
他繼續做發財夢,想到南方碰碰運氣,就登上了開往信陽的汽車。
來到信陽后,他先給博物館打了個電話,企圖打聽點信息,然后買了一張全國地圖和一個背包,將文物分檔次裝好后,便趴在地圖上研究去廣州的路線。
翌日,他登上了到武漢的火車,在漢口火車站逗留時,一個妙齡女郎款款地走過來,拉著郭海軍要他到“家”里休息。
郭海軍正百般無聊,半推半就地隨女郎來到一私人旅社,干起了嫖娼勾當。事畢,女郎突然變臉,嫌講好的50元錢太少,非讓其再給點不可。
她媚態百般地將郭海軍的衣袋翻了個遍,強行掏走200元,又勉強將郭海軍給她的“銅圈子”收下。
由于環境等客觀條件的限制,郭海軍記不清他曾嫖娼過的私人旅社的具體方位,他領偵查人員走了10多個旅計,均未找到。
為此,專案組專門召開了分析會,根據郭海軍的回憶,確定了住處主要位置。
16日上午8時許,他們終于找到了那家旅店,該店老板承認郭海軍曾在旅店住宿過,但不知與郭海軍在一起的女郎是誰。
茫茫人海,找一個不知姓名的賣淫女是極不容易的事。
專案組當即決定,由當地派出所配合對旅店進行搜查,幾個小時過去了,搜查無有進展,搜查人員全部撤離。
細心的偵查員崔春暉再次對郭海軍進行訊問,感覺對郭海軍嫖娼的房間搜查不細,于是又殺了個“回馬槍”,終于在床下角落里,發現了價值連城的“明皇玉帶”。原來,敲詐郭海軍的女郎不知這個“銅圈子”是皇帝佩戴的腰帶,竟隨手將其扔到了床底下。
武漢追贓首戰告捷,的確給勞累的公安民警以最大的鼓舞,他們不顧疲勞,連中午飯都顧不上吃,于下午2時40分驅車駛向廣州。
專案組星夜兼程,于17日趕到廣州,按照原定方案,偵查人員兵分兩路,一路押解郭海軍查找其出售失竊文物的自由市場和購文物攤主的具體攤位;另一路到郭海軍曾去過的越秀公園,查找其藏匿的部分文物。
當時,郭海軍在武漢被賣淫女敲詐后,便在8月11日上午8點,由武漢來到廣州市。
一下火車,他就租了一輛小型三輪摩托車,他對車主說要到一個賣古董的市場去。
誰知車主將他帶到無人處,與等候在那里的人一起,將其身上的六七十元錢全部搜去。
郭海軍挨了打,身上只剩下提包里的25元錢,他漫無目的走進附近的越秀公園,在西游記游樂場旁邊的一片草坪中,將一個內裝15件文物的提包藏匿在深草叢里。
郭海軍甚至還有個奢望,一旦有機會,他還要來將文物取回,還可以賺錢。
郭海軍從越秀公園出來,找了一輛出租車轉了幾個市場后,來到了廣州帶河路源勝工藝市場,他來到一攤位前,拿出了青玉光素碗和銀鍍金筷子,與該攤位攤販討價還價,最后竟以56元成交。
郭海軍拿著剛得來的錢,來廣州火車站,看到廣州至武漢的車票需要100多元,他身上的錢還不夠買車票。
接著他又搭面的到源勝市場,找到買他文物的商販,把一個銀酒壺,4個銀酒杯等9件國家二、三級文物,以600元價格賣出,他這才乘火車折回武漢。
南陽博物館館藏文物
根據郭海軍在廣州的情況,偵查人員冒著酷暑來到越秀公園,尋找西游記游樂場旁邊的草坪,在廣州市有關單位的大力協助下,他們追回了被郭海軍丟棄的15件珍貴文物。
在源勝工藝市場,偵查人員的進展卻不那么順利。郭海軍初次到廣州,又是搭面的去的,買他文物的商販的攤位具體位置他記不清了,而在擁有幾千個攤點的市場,找一個不知名的商販簡直猶如大海撈針。
為了不打草驚蛇,經過周密部署,偵查人員去掉了郭海軍的手銬,對他進行了偽裝,并讓他戴上墨鏡等,在市場來回辨認,但也未能發現買文物的中年男子。
此時,偵查人員帶著郭海軍立馬撤出市場,經再三研究后,確定了定點守候,穩中求勝的偵查方案。
一晃幾天過去了,買文物的中年男子還沒有找到。
偵查人員全部出動,走街穿巷,克服語言不通、難以交流的困難,盡量在源勝諾大的市場里找河南籍的商戶了解情況,并與多個河南商戶交了朋友。還利用現代科技,與廣州市公安局聯系,對購買文物的攤主搞了模擬畫像,組織商戶辨認。
重點攤點一個一個地再過濾,一個可疑的商戶清晰地出現在偵查人員面前:鄒杰蓮,女36歲,攤位16號,其丈夫麥耀輝經常幫助妻子出攤,但近4天因故沒有到市場來。其年齡、身高、面貌特征、口音符合郭海軍所述買文物的重大疑嫌人。經過秘密辨認,確系麥耀輝無疑。
冒著澇陀大雨,在當地公安機關的配合下于當夜12時傳訊了麥耀輝。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政策攻心,麥終于承認了8月11日他兩次從一河南人手中購買文物的經過,并供出兩處存放點和銷售文物的全過程。
23日凌晨,偵查人員在麥耀輝住室頂棚將兩件二級文物起出;凌晨4時,又趕赴工藝市場將5件文物起出。其余已售出的3件,通過麥耀輝的回憶于8月25日追回了兩件。
至此,“8.9”文物盜竊案被盜的31件文物已追回了30件,參與破案的專案組成員于8月28日凱旋南陽。
南陽博物館館藏文物
看守所的審訊室內,郭海軍靠墻角蹲著。這個年僅22歲的青年,表面上看著傻里傻氣的,再加上他那遲緩的言行和呆滯的眼神,怎么也難以讓人與文物大盜聯系在一起。
然而就是這個呆頭呆腦的郭海軍,在“8·9”文物盜竊案中,卻“出色地表演”了一幕人生丑劇。
郭海軍的童年十分幸福。他姐弟兩人,父母在南陽市謀職,對這個唯一的男孩子也十分嬌慣。
偏偏這個孩子不爭氣,初中僅上一年就說啥也不上了,經常跟社會上的一些人泡在一起。
他的父母沒辦法,托人讓他于1994年12月參了軍。
1996年12月,郭海軍復員回來,父母又幫他謀職于市博物館從事保衛工作。
按說,郭海軍家庭條件不錯,工作也很好,是什么原因驅使他走上犯罪的道路?
據他交代,他和其他職工一樣,每月400多元錢,也夠用了,但平時見朋友經常出入歌舞廳、大酒店,一出手近千元,便覺得自己很寒酸,就很不服氣,于是他也開始享受。
沒錢了,就向朋友借,發了工資再還,慢慢的生活過的越來越差。
他父母知道他的狀況后,很是生氣,最后他與父母吵翻了,就在外租房與杜剛、孫曉峰一起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但只是苦于囊中羞澀,為了錢,他開始把眼光盯在我經常看著、守著的國家文物上。
此案同時暴露出了南陽博物館的很多問題,此次展出北京故宮博物院清代文物,應經省、市公安、文化等有關部門批準,制定一定的安全防范措施,方可展出。
但南陽博物館僅憑幾個人私自商定,就擅自開展半年之久;且該館為二級風險文博單位,但技防設施嚴重不符合規定,展廳內沒有等級防護措施,沒有將貴重文物夜間入庫,終致文物被盜。
南陽市博物館領導對擔負的文物展藏管理的重要職責重視不夠,對人事安全保衛工作的人員缺乏教育、管理不善是此案發生的主要原因之一。
該館在人、技、物防等方面均不同程度存在漏洞,而館領導不采取整改措施,也不帶班查崗。
調查得知,當夜值班人員是郭海軍和另一名保衛人員,而郭對那位保衛人員說:“今晚你回去吧,我女朋友要來睡覺。”
那位保衛人員欣然答應,一夜未來值班。
“8·9”故宮文物被盜案勝利告破,省公安廳專門發來賀電。
同時,南陽市對博物館也進行責任查究。
至于郭海軍也受到了法律的嚴懲,1999年1月中旬,南陽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郭海軍死刑,并沒收財產一萬元人民幣。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