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先進產業集群要在差異化下功夫

□ 常博琛 長城戰略咨詢寧波業務中心

關鍵詞：產業集群、產業培育

產業集群是指在地理上集中且有相互關聯性的企業和關聯機構組成的群體，在強化企業分工合作、降低創新成本、優化要素配置、發揮協同配套效應等方面的作用顯著。在經濟一體化背景下，全球制造業版圖的競爭力較量已由企業之間、產業鏈之間的競爭逐漸轉變為產業集群之間、產業生態系統之間的競爭。本文基于對產業集群一般演化過程及階段性特征歸納梳理，重點分析了四類產業集群的發展模式，從遵循集群演變規律與把握產業發展特性的視角，就地方政府打造特色產業集群提出了差異化發展策略。

一．產業集群形態演化的階段特征

產業集群可類比為政府、企業、服務機構等不同單元之間以互利方式交換物質、信息、資本、人才、技術等有形和無形資源的生態共生有機體。參照生態系統演化過程，產業集群的良性發展脈絡大致分為“自發成型期-生態融合期-循環發展期”三個階段。

（一）自發成型期：同類企業受特定“初始條件”吸引，向同一地理空間集中，“地利”轉化為空間集聚優勢

產品原產地、交通樞紐、政策高地、新技術策源地等通常具備“孕育”產業集群的先天優勢，在生產要素比較優勢、產業傳統、人文環境等條件的催化下，生產類似產品的企業為獲取成本、人才、渠道等特定優勢，自發向同一地理空間集聚，企業間共享市場、分銷渠道、勞動力資源和原材料等，形成一種松散的集群形態。

（二）生態融合期：企業群落緊密配套，政府、服務機構作用日漸凸顯，共同行為規范轉化為生態共生優勢

隨著集聚程度的不斷加深，集群企業逐漸分化為從事上下游生產的專業企業，建立起盤根錯節、密如織網、相互借力、深度融合的產業鏈供應鏈系統。政府在此期間通過制訂一系列制度規范約束集群行為，提升集群治理水平與資源配置效率。圍繞協調促進集群內成員合作，出現行業協會、公共服務平臺、第三方服務機構等一系列服務機構或行業組織，通過制定行業規范、傳遞關鍵信息、提供專業服務、塑造變革聯系等方式，促進集群生態化。

（三）循環發展期：產業集聚區創新濃度持續提升，“知識-產業化”無縫銜接，知識經濟轉化為循環發展優勢

產業集群綜合效益達到一定上限后，創新發展成為集群創造新價值規模、避免陷入衰退的主要路徑。進入該階段，創新鏈和產業鏈融合程度不斷加深，自發形成互促互進的“螺旋式”上升的內生機制，引致產業主賽道不斷衍生、裂變出新的成長賽道。產業集群演逐漸變為產業創新集群，吸引知識、技術、人才、資本等外部創新資源流入，企業之間相互學習、復制、合作進一步加深并推動持續創新。“政產學研金服用”聯動常態化、長效化，各種形式的產業創新共同體不斷涌現，推動科技創新與產業發展新趨勢、新變革。

二．產業集群主要類型

產業屬性與地區個性共同塑造產業集群的“原始基因”，由自然資源稟賦驅動、高科技衍生、大企業帶動、政府主導形成的產業集群，亦對應不同的發展模式。

（一）地理區位稟賦型：依托腹地建設產業園區，同類企業圍繞主導產業形成指向性集聚

地理區位稟賦型集群是指一些地區憑借優越的地理位置，在產業專業化條件、自然或社會資源等因素共同作用下形成的產業集群，供應鏈的連續性和價值鏈的增值性是決定其發展水平的關鍵變量，荷蘭鹿特丹港石化產業集群具有代表性。該類型集群發展模式為，基于加工貿易形成的產業專業化條件，由政府、大企業主導系統性規劃，連片開發建設大型產業園區，完善周邊配套服務，吸引行業骨干企業、配套企業落戶，形成群簇式發展。

荷蘭鹿特丹港被譽為歐洲門戶，是世界第九大港，因地理位置優勢，逐漸發展成上下游共生、煉化一體、全球知名的石化工業集聚區。鹿特丹港的石化產業鏈條延伸甚廣、規模龐大，是歐洲最大、世界三大煉油基地之一，Shell（殼牌）、BP（英國石油）、ESSO、海灣石油等世界跨國石油壟斷公司均在鹿特丹港建有煉油基地。目前，鹿特丹港石化產業主要集聚在依托8大主要港區帶動腹地發展而來的臨港工業區，沿江兩岸綿延幾十公里，形成涵蓋“原油煉制-化工原料-中間體-新材料-專用化學品”的完整產業鏈。

（二）創新源頭衍生型：發揮創新平臺孵化加速作用，帶動科技型初創企業集聚發展

創新源頭衍生型產業集群是創新源頭出自本區域，擁有良好的傳播擴散機制，形成以科研資源為依托、以科技創新為重點、以技術推廣應用為內容的產業集群，科創企業群體與風險投資機構是影響集群發展水平的關鍵因素，美國圣地亞哥生物醫藥產業集群具有代表性。該類型集群發展模式為，圍繞創新資源集聚區部署科技成果轉化、產業公共服務載體，配套產業化空間資源，吸引科技型企業落戶；建設舒適便捷的公共空間，組織舉辦學術交流、投融資對接等豐富活動，促進科研人員、產業技術人員、企業家、投資者之間的聯系與互動；提供研發資金以支持長期基礎研究，對新技術衍生的新產品新業態，探索分類有效管理，推動本地化應用。

圣地亞哥擁有由20余所公立大學、私立大學和社區大學組成的完備的高等教育體系，集聚Scripps研究所、Salk研究所等80多所非營利研究機構，是全美研究機構數量最集中的地區之一。自20世紀60年代圣地亞哥開始謀劃發展生物醫藥產業以來，至今已經成為全美第三大生物醫藥產業圈及全球第四大生命科學集群。目前，圣地亞哥生物醫藥產業集群已經集聚了1200余家生物醫藥企業，既包括輝瑞、諾華、強生、禮來等醫藥巨頭，也包括大批創新型中小企業，對當地經濟貢獻超過300億美元。

（三）大企業生態圈型：以龍頭企業為核心，延展產業鏈供應鏈，吸引上下游配套企業及服務機構協同發展

大企業生態圈型是指隨著企業間競爭的加劇和專業化分工的演進，圍繞大型企業專注核心能力建設、眾多中小企業依附其提供配套服務形成的產業集群，企業群落形成的協同成熟度與組織結構慣性是影響集群發展水平的關鍵因素，德國斯圖加特汽車產業集群具有代表性。該類型集群發展模式為，根據產業集群龍頭企業發展戰略，通過財稅、土地、基金等政策，定向招引產業鏈關鍵伙伴企業；聚焦集群企業在人才、資本、服務等需求，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載體，建立產業技術聯盟，支持集群企業聯合開展技術攻關、標準制定、數字化改造，構建與產業集群發展方向相契合的創新生態網絡。

1886年戴姆勒發明全球第一輛四輪汽車伊始，斯圖加特就成為孕育汽車企業的搖籃，誕生了戴姆勒集團、保時捷、邁巴赫、艾瓦客車等多家汽車龍頭企業。基于整車企業雄厚的資源實力，斯圖加特汽車產業集群聚集了2000多家汽車相關企業，包括采埃孚、博世等國際知名的汽車零部件企業。斯圖加特所屬的巴登·符騰堡州，擁有3家國家級研究中心和20多家汽車產業相關高校院所及研發機構，聚集了250個的技術支持中心，形成了一整套從基礎研究到應用研究的創新研發網絡體系。目前，斯圖加特汽車產業從業人數占德國總人口的1/7,產值規模占全球汽車產值的5%。

（四）產業政策主導型：以政策資源為引領，按照規劃開展空間布局、主體培育、招商引資等全方位集群建設

產業政策主導型集群是指通過特定政策資源獲得相對其他地區體制優勢的情況下，由政府力量主導逐漸生成的產業集群，龍頭企業、旗艦項目、領軍人才、高端創新載體等戰略性資源是影響集群發展水平的關鍵因素，臺灣集成電路產業集群具有代表性。該類型集群發展模式為，政府全面介入產業集群建設，統籌集聚區空間布局，主導專業園區的建設與運營，集中財力培育本地龍頭企業。圍繞主導產業打造政策“洼地”，吸引專業人才、優勢企業、中介機構、金融資本等生產要素。打造高能級產業技術研發機構，圍繞產業集群部署“基礎研究-技術研發-概念驗證-中小試-孵化加速”創新鏈條，為不同發展階段的企業群體提供技術服務支持。

中國臺灣是僅次于美國、日本和韓國的全球第四大集成電路工業制造高地。臺灣當局于1974年推行的“集成電路計劃”，以產業規劃、建設管理以及法規保障等為抓手，發揮政府對新興產業培育的主導作用。圍繞推進產業空間集聚，以臺灣新竹科學工業園為核心，聯動中南部科學園區打造臺灣島西部集成電路產業走廊，培育聯華電子、臺積電等本地龍頭企業，引進力成科技、聯詠科技等知名企業，形成涵蓋了上游IC設計、中游晶圓生產、下游封裝測試以及設備材料全領域的完整產業鏈。2022年臺灣半導體產業產值接近5萬億元，在全球專業晶圓代工制造、封裝測試領域長期獨占鰲頭。

三．做到因地制宜

參照產業集群發展演變普遍規律和世界級先進產業集群發展經驗，地方政府在謀劃和培育產業集群時應把握好“初始條件”差異性，蓄力集群生態化循環化發展的關鍵變量，做到因地制宜、分類施策。

聚焦地理區位稟賦型產業集群，重點是推進產業園區優化與產業層次升級。地方政府可通過園區的規模化聚集、專業化分工、社會化服務和規范化管理，促進分散、初級的工業結構向高加工度、高附加值和高技術演進，實現部分細分產業跨躍式發展。同時，深化新一代信息技術與先進制造技術賦能，以推進技術裝備更新、工藝流程再造、品質控制優化、軟件與信息投入、節能減排降碳等領域改造升級，助推集群骨干企業向更高層次跨越提升。

聚焦創新源頭衍生型產業集群，重點是推進創新生態營造與科技成果轉化。地方政府可依托高校、科研院所、產業技術研究院等“創新發動機”，加大公共研發投入強度，提升人才、技術、專利、標準等創新資源密度，推動開創式、持續式、集成式、跨界式等創新勢能向產業動能轉化。依托科教資源集中、創新濃度較高的地區布局一批科學園、創意園區，部署更多高能級創新創業載體。鼓勵龍頭企業布局研發中心，支持“硬科技”企業創業孵化。設立產業專項創投基金，接續發力解決企業在不同發展階段的資金需求。

聚焦大企業生態型產業集群，重點是推進本地產業配套優化與向外抱團發展。地方政府可通過引導龍頭企業通過產業鏈并購、品牌生態鏈建設、技術平臺開放等方式，確立、鞏固其在本地產業鏈群“生態位”的中心位置，主導構建集群分工協作網絡，強化集體行為，放大信息、品牌、技術的溢出效應。同時，樹立開放發展理念，支持龍頭企業融入“雙循環”、加速全球化，通過聯合本地金融機構、引進戰略伙伴等方式，整合國內外優質戰略型資產，向平臺生態企業轉型，帶動集群伙伴企業嵌入全球產業體系、提升價值鏈地位。

聚焦政策導向型產業集群，重點是推進政策環境建設與關鍵資源支撐。地方政府應注重建立符合產業發展規律的公共政策框架，完善知識產權保護、信息平臺搭建、中介組織發展等方面的非正式制度，發展以信任為核心的集群文化、準則與規范，保證交易限制、集體懲罰等集群治理規則的效率。同時，在招商引資、招大培強、招才引智等具體謀劃上，應注重發揮企業家、科學家、投資人、工程師等人才群體在鏈接資源和營造生態過程中的關鍵作用，以“第一資源”牽引帶動各類資源要素匯聚，將社會關系的根植性轉化為產業的根植性，強化產業集群高質量發展的“硬支撐”。

本文收錄于《招商引資要情參考》2024年6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