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季度馬上進入最后一月，銀行年中業績沖刺在即，經營態勢只難不易。

在此時點，銀行業“息差保衛戰”再度打響。近日，由國有大行引領、股份行和區域銀行迅速跟進的新一輪存款利率調降落地，一年期定期存款利率整體進入“1”時代，以期進一步降低銀行業負債成本，緩解息差壓力。

回顧一季度，八成以上的A股上市銀行營收同比負增或微增，盈利空間縮小。拆解營收結構，近一半上市銀行的利息凈收入同比負增，財富代銷等中間收入依舊難言企穩。相比之下，依靠兌現債券浮盈的投資收益，成為2024年和今年一季度的營收“拉動項”。

需要思考的是，在利息凈收入和中收承壓下，未來銀行還有多少拋債空間？債市行情的走勢又將給銀行帶來怎樣的“賬面業績”？2025年銀行半年報中的答案正在演繹。

近半數上市行利息凈收入滑坡

此次新一輪存款利率調整，各家銀行響應速度極快，主要是因為一直以來的存款利率下調滯后于貸款利率下調，存在的非對稱降息結構導致銀行利息凈收入嚴重承壓。

根據Wind數據統計，今年一季度，A股42家上市銀行中，有19家銀行的利息凈收入同比負增長，涵蓋了大行、股份行、城農商行類型。

其中，國有大行中，除了交行實現利息凈收入2.52%增長外，其余五家大行利息凈收入均同比下滑，降幅集中在2%—5%區間。

股份行中，平安銀行、光大銀行、華夏銀行三家銀行的一季度的利息凈收入分別同比下滑了9.42%、6.84%、2.6%。除此之外，其余浦發銀行、興業銀行、浙商銀行、招商銀行、中信銀行、民生銀行6家股份行一季度的利息凈收入雖然正增長，但多數僅實現1%—2%的微增幅度。

城農商行兩級分化。滑坡嚴重者包括紫金銀行、張家港行、貴陽銀行，它們一季度的利息凈收入同比下滑幅度高達兩位數；增速迅猛者包括寧波銀行、青島銀行、南京銀行、江蘇銀行、重慶銀行、西安銀行，它們的利息凈收入同比增長幅度也達到了兩位數。而處于中間地帶的10家城農商行，多數一季度利息凈收入同比增速位于1%—7%區間。

需要指出的是，銀行已很難像以前一樣“以量補價”。

從資產規模增長看，多數銀行規模擴張速度其實并不低：國有大行中，建行、中行、郵儲、工行、農行一季度末的平均資產總額同比增長幅度在7.51%。但因受LPR利率持續下調、市場利率低位運行等因素影響，銀行負債端成本降幅速度要小于資產端收益的降幅，所以越來越多銀行“增量不增收”。

具體以凈利息收入下滑最高的建設銀行為例，該行一季度末的總資產為42.79萬億元，環比增幅5.48%，同比增長7.72%，但是利息凈收入同比下滑了5.21%，凈息差也從2024年的1.51%下降了10個基點至今年一季度的1.41%。

反映到上述5家國有大行，一季度的平均凈息差收窄了超9個基點。拉大視角，從整體看，一季度我國商業銀行凈息差環比收窄9個基點，繼續降至1.43%。

總之，多家上市行一季度資產端收益率持續降低，抵銷了信貸資產增長帶來的影響。而很多研報并不看好將來銀行的營收表現，比如中信證券研報直指，由于一季度大行盈利負增長的“指引效應”，預計大行全年營收和業績仍有較大概率為負、全行業盈利整體或在極低個位數。

中間收入雖承壓，被寄轉型希望

近兩年，國內銀行非息收入中的重要指標——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即“中收”，成為整個營收板塊中的“拖累項”。

從規模看，A股42家銀行于今年一季度的中間收入約2268億元，低于去年同期的2284億元。券商中國記者梳理年報發現，自2021年起，A股上市銀行中間收入規模整體呈現下降走勢。

（數據來源：Wind）

核心原因是，近三年來，市場波動下不少資管產品收益回撤加大，銀行財富代銷業務受到明顯影響，相關中收連續同比負增，使得中收占據營收的比重也隨之波動。

不過，一個可喜的現象是，相比于2024年、2023年大面積同比負增情形（超30家），今年一季度中間收入同比負增的面積有所減小（22家）。

拉長時間周期，歷史上，我國銀行業中間業務經過了快速發展階段（2001年—2011年），這一階段的增速甚至超過了30%，隨后近十年開始增速回落期。其中，2017年受減費讓利政策影響，國有商業銀行的手續費及傭金凈收入首次出現負增長，此后負增的情形開始出現在各家銀行報表中，直至當前。

然而，低利率環境下，銀行必須做出多元盈利調整，中間收入因其資本占用低、風險低等優勢，仍然是銀行策略調整的轉型方向。

中信銀行研究團隊認為，低利率環境下，傳統存貸業務的盈利空間遭受擠壓，拓展中間業務、抬升非息收入成為必然選擇。從國際經驗來看，日本與美國的商業銀行在經歷低利率、低增長的雙重“逆風”時，均開啟了綜合化經營的轉型探索之路。其中，美國銀行業在2000年后非息收入占比一直維持在35%—42%的較高水平。

依靠債牛紅利增厚業績

從2024年至今，得益于債牛行情，銀行通過配置和交易債券獲利頗豐，支撐了營收數據。

（A股上市銀行投資收益和公允價值損益情況 數據來源：Wind）

在銀行利潤表中，與持債資產收益相關的科目包括：投資收益和公允價值變動損益。兩者均是非息收入板塊的組成部分。其中，銀行買賣債券兌現價差的收益計入投資收益。這一科目在2025年一季度和2024年均得到大幅增長，體現的是盈利壓力下，銀行兌現前期老債浮盈，“賣券湊營收”的現象。

券商中國記者根據Wind數據統計，今年一季度，A股42家上市銀行中，有34家銀行的投資收益同比正增長，有一半的銀行投資收益同比增幅高達20%—90%。其中，光大銀行、鄭州銀行、建設銀行、郵儲銀行等共計10家銀行于一季度的投資收益同比增速超過了100%，光大銀行以303%的增速居頂。

“一季度比較震蕩，做波段會發現比以往吃力，我們也賣出了些老債來兌現收益”某行一名負責自營交易的金融市場部人士透露。

投資收益對營收的貢獻度，同比提升不小。券商中國記者測算，八成以上的A股上市銀行的投資收益對營收貢獻度同比上升。尤其是上海銀行、江陰銀行、光大銀行等共計10家銀行，它們投資收益占據營收的比重上升了至少10個百分點，甚至部分銀行超過了20個百分點。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2024年，去年張家港行和瑞豐銀行的2024年的投資收益的增長幅度較高，同比增速均超過了100%。其他類型銀行亦在投資收益上大獲豐收，如國有大行中的中國銀行、股份行中的平安銀行、城商行中的鄭州銀行，其于2024年的投資收益同比增幅達到了五至九成。

再看公允價值變動損益這一項。銀行持有的以公允價值計量且其變動計入當期損益的金融資產（也主要以債券資產為主），其跟隨市場價格變化而產生的浮盈或浮虧，并及時反映到公允價值變動損益這一科目，這一“紙面”數據，也直接對業績產生助推或拖累的結果。

而在2024年和2025年一季度，多數上市銀行的公允價值變動損益科目展現了兩種相反的效果：2024年跟隨債市走牛，展現為浮盈，助推了報表業績提升；而今年一季度，受債市調整，展現為浮虧，抵消了部分投資收益的增長，拖累了營收數據。

券商中國記者統計，今年一季度A股42家上市銀行中僅有3家銀行的公允價值變動損益為正，其余均為浮虧。整體看，一季度A股上市銀行投資收益合計為1681.89億元，但是公允價值變動凈收益合計浮虧了420.17億元，兩者合計1261.72億元，同比下降了約20%。

以一季度投資收益增幅最高的光大銀行為例，該行一季度的投資收益實現了72.13億元，同比增長了三倍有余，但是公允價值變動凈收益直接浮虧30.89億元，兩項合計額度為41.24億元，同比下降了9.02%。疊加利息凈收入同比下降了6.84%，導致該行今年一季度營業收入同比下降了4.06%。

（數據來源：Wind）

后續營收還能否依靠賣債？

在利息凈收入、中間收入承壓下，二季度銀行的營收引擎還能否靠債市？

這或與各家銀行前期配置債券的累計浮盈空間，以及債市調整概率相關。前者關系到銀行賣債獲利的力度，后者關系著公允價值變動損益這一賬面數據的“變臉”。

招商證券銀行首席分析師王先爽推測，在其他非息收入增長依舊承壓下，銀行需要繼續通過賣出配置戶債券兌現浮盈的方式做支撐。

華源證券固收分析師廖志明告訴記者，當前銀行業整體息差持續收窄，手續費收入呈下降趨勢，銀行兌現債券資產浮盈相當于把未來收益體現為當期，但是后面壓力也會更大。一季度的業績是在兌現浮盈的基礎上，二季度會繼續兌現，否則業績會更差。

至于具體時點和節奏方面，王先爽分析，由于資金面壓力和利率走勢不確定性等因素，預計季末月賣債概率或更大。對于銀行而言，出售資產的利率與當前利率利差越高，久期越長，兌現收益則越高，但這部分收益差價其實本質上為未來利息收入的提前折現透支，除非完美踩中利率反轉拐點。因此，在經濟基本面未出現明顯反轉的情況下，銀行在非季末月兌現業績動力不足。此外，6月為信貸投放大月，二季度整體經營表現不確定性較大，何時兌現，兌現多少，仍待持續觀察。

那么，銀行還有多少拋券兌現浮盈的空間？

國盛證券固收團隊測算認為，整體來看，銀行兌現浮盈對長債的拋壓相對可控。其中，假定在今年以來負債和盈利壓力下上市銀行已經拋售了10%來兌現浮盈收益，那么測算得到上市銀行剩余可拋售國債老券的規模約4.5萬億元、5年以上國債老券1.2萬億元、10年以上國債老券3247億元；其中國有大行剩余可拋售國債老券的規模約2.8萬億元、5年以上國債老券7710億元、10年以上國債老券2135億元。

對于債市調整的風險，市場多數觀點認為大幅調整的風險不大，但適度調整的概率存在。回顧2024年，全年市場利率不斷下探，10年期國債收益率從年初的2.56%水平一路震蕩下行至年末的1.68%，持續刺破歷史新低。步入2025年，短期債市還處于震蕩調整的風格。

廖志明認為，關稅大降后經濟預期明顯改善，維穩銀行凈息差的優先級可能提升，商業銀行債券投資面臨深刻倒掛問題，央行有必要由短及長推動長債收益率適度上行。

在當前時刻，銀行擇時配置和交易能力受到市場考驗，關乎業績的展現。

責編：羅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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