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我參加中國作家代表團到日本北海道訪問時,一位新聞記者送給我一本暢銷書(后譯為《窗邊的阿徹》),說這本書風靡日本,一連印刷了幾十版,發行超過500萬冊,值得一讀。但我當時訪問日程很緊,還要趕寫連載的紀行文章,沒顧上馬上讀這本書。
那時,我的小孩5歲,常常纏著我給他講故事。我拗不過他,就信口胡編亂造。但他聽得很認真,不時說這個故事與昨天那個差不多、與前天的那個完全一樣,而且還講給小朋友聽。這使我感到不安,而且意識到,對孩子信口開河,就像在純潔的白紙上胡涂亂抹。為了將功補過,我拿出在書箱里沉睡了許久的《窗邊的阿徹》,翻出來給他講了“找錢包”和“神奇的樹皮”幾段。沒想到,孩子非常開心,笑得前仰后合,且百聽不厭,還能一字不落地講給別人聽。
這本書有這么大的魅力嗎?我好奇地細讀一遍。主人公徹子天真活潑,有主見,膽子大,常常爬樹摔跤、玩沙子、掏糞坑,玩得一身是土,鉤破的衣服堆在背后像個雞毛撣子。她上小學一年級時,因為好說好動影響了同學上課而被學校開除,但爸爸媽媽并沒有責怪她,而是把她送進了專收特殊學生的巴學園。
巴學園校長小林宗作曾游學西歐各國,深懂兒童心理。他愛學生,尊重學生,注意培養兒童的興趣,發展兒童的才能。徹子和校長第一次見面,就喋喋不休地講了4個多小時,校長認真聽她講話,而且“連一次呵欠也沒打”,使她心里感到“非常舒暢”。在這所學校的幫助下,徹子養成了熱愛生活、熱愛勞動的好品質,后來成為日本家喻戶曉的電視節目主持人、演員、作家和社會活動家。
黑柳徹子
這是一本大人和小孩都值得一讀的好書。于是,我與文友徐前一起將其譯成中文,書名直譯為《窗邊的阿徹》,投寄給上海少年兒童出版社。編輯審讀后認為可以出版,但中國讀者不知黑柳徹子是何許人也,希望請名家寫篇序言介紹她。后來,出版社出面請周曉先生寫了一篇《讀〈窗邊的阿徹〉隨想——代序言》。我后來才知道周先生是兒童文學家、評論家、編輯家,創辦了《兒童文學選刊》,曾榮獲第二十四屆陳伯吹兒童文學獎杰出貢獻獎。周先生認為這本書為那些家有特殊兒童的父母送上了一股新鮮氣息和希冀,企望那過去歲月里的陽光會溫暖今天一些少年兒童的心。他對作者捕捉兒童心理的本領表示欽佩:“我以為,作為兒童文學作家,這是使人艷羨的稟賦和氣質,也可以說是一種幸福,她的心永遠與少年兒童相通。”
書于1983年9月出版后不久,我看到過幾篇自發的評論文章。有位香港評者說,他比較了幾個版本,認為我們的譯文準確、流暢、句子短、口語化,沒有冷僻的詞,適于兒童閱讀。還有的評論文章說,這本書在童書中獨具一格、別開生面。
作者翻譯的版本
我本以為這本書在中國也會熱銷,但印刷24000冊后就偃旗息鼓了。我回想起來,也許是書名“不夠暢銷”。“窗邊的阿徹”這樣的翻譯雖然準確,但平淡。
時隔不久,這本書的各種新譯本紛至沓來,書名有《窗邊的小姑娘》《窗邊的小淘氣》《窗邊的小桃桃》《窗邊的小豆豆》等。其中《窗邊的小豆豆》暢銷全國,發行超過1000萬冊。“小豆豆”既是諧音,也是意譯,對中國讀者來說,比“阿徹”可愛、響亮、順口,更容易引起人們的奇思妙想。由此可見,書名多么重要。好的書名不僅是書的內容的高度概括與升華,還要有味、有趣、有神,如畫龍點睛。
這本舊譯,我曾留下兩本作為紀念,但現在一本也找不著了。前些日子來了位老朋友,他說我當年送給他的《窗邊的阿徹》一直是他女兒的心愛之物,不許別人碰。孩子說那本書是她最愛的書,阿徹是她最好的朋友,而且她只愛阿徹這個名字,拒絕一切其他版本的其他名字。我聽后很感動,情不自禁地打開舊書網站搜尋這本書,宛若尋找失散多年的朋友,心情急切而焦躁。幸運的是,很快就發現了這本小書,它雖然品相平平,但身價百倍,早已不再是原先的定價0.49元啦。
原標題:《那位校長的幫助,讓曾被學校開除的她成了家喻戶曉的暢銷書主人公》
欄目主編:黃瑋 文字編輯:欒吟之 圖片來源:內文圖片為資料照片
來源:作者:陳喜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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