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2025年6月11日晚，美國總統特朗普攜夫人梅拉尼婭現身華盛頓肯尼迪表演藝術中心，觀看了經典音樂劇《悲慘世界》的現場演出。這原本是一場再平常不過的文化活動，卻在美國輿論場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政治風暴。

原因無他，特朗普選擇在這個時間點、這個地點、觀看這部劇，充滿了令人窒息的意味。正當他政府在全美尤其是洛杉磯展開對非法移民的大規模清剿，甚至出動國民警衛隊“鎮壓”抗議人群之時，他卻坐在劇院里欣賞一部講述“壓迫與反抗”的人類苦難史詩。這不是劇院里的《悲慘世界》，這是現實里的“悲慘美利堅”。

許多美國媒體毫不留情地指出：這是特朗普對現實政治的無恥消費，更是對藝術本身意義的徹底誤讀。MSNBC尖銳地評論：“他不是在看戲，他是在看鏡中的自己，卻連鏡子里的人是誰都搞不清楚。”而《波士頓環球報》則冷笑道：“賈維爾警長今天穿上了西裝，坐在觀眾席上鼓掌。”

誠然，《悲慘世界》講述的是19世紀法國社會底層人民在壓迫中的反抗與追求尊嚴的斗爭，而特朗普此刻正面對的，正是成千上萬因其驅逐政策而走上街頭抗議的移民群體和底層民眾。現場揮舞墨西哥國旗、抗議驅逐行動的場景，與劇中描繪的暴動與革命幾乎構成了某種可怕的平行對照。而特朗普恰恰扮演的不是冉阿讓那樣的苦難者，而更像是象征暴力與體制鎮壓的賈維爾。

《悲慘世界》中那首著名的插曲《你是否聽到人民的歌聲？》曾是反抗暴政、爭取公正的代名詞，而特朗普競選期間卻將其用作反擊“精英政治”的工具，甚至在2016年用來反嘲希拉里稱其支持者為“可悲的一群人”。在他的邏輯中，這些歌聲并不代表反抗者，而是他所謂的“沉默大多數”，那些正在被自由派政客“壓迫”的美國傳統價值守護者。

這完全是對原作精神的顛覆乃至挪用。特朗普的支持者試圖將《悲慘世界》硬生生地解構為一部“右翼英雄主義”作品，將特朗普包裝成那個“為底層出頭”的“草根領袖”。但在現實中，這位總統正在用實際政策把數以萬計的移民家庭逼入絕境，強硬鎮壓在街頭要求生存權的人群，以“國家安全”為名驅逐那些為美國打拼多年的勞工，這分明是壓迫者的行徑，卻非要披上“解放者”的外衣。

更荒唐的是，肯尼迪表演藝術中心本身也已被特朗普徹底改造。據《華盛頓郵報》報道，該機構早前因節目內容“不合特朗普口味”被施壓重組，如今已由特朗普陣營親信控制。這就像一個獨裁者洗牌文藝部，最后坐下來欣賞一部關于反抗獨裁的史詩，沉醉其中而毫無自知。

但特朗普當然不是不自知，他只是根本不在乎。他的回應足夠赤裸：“我對罷演沒興趣，我只關心如何把國家治理好。”這就是特朗普式政治的本質，權力即真理，掌控即正義，藝術只是背景板，人民只是舞臺道具。現實中的群眾怒吼與劇中的人民歌聲，在他眼中，都只是為他個人崇拜服務的音響效果。

從演出現場傳出的畫面可以看出，當特朗普進入劇院時，觀眾席中既有歡呼，也有噓聲。兩種情緒交織成“兩個《悲慘世界》的碰撞”：一邊是權力制造的幻覺和自我陶醉，一邊是真實社會的分裂與吶喊。這種撕裂，本身才是這場“演出”最深刻的注腳。

有支持者高呼“美利堅！美利堅！”仿佛這一切都證明了美國正在“重歸偉大”；也有反對者冷冷回應：“如果這就是你心中的偉大，那我們寧愿沉淪。”這是一個國家正在劇烈震蕩的真實寫照，并非藝術喚起了反思，而是政治利用了藝術。

此時的特朗普并不關心劇情，他也無需關心。他要的從來不是共鳴，而是支配。他可以在現實中制造悲慘，卻在劇中為悲慘鼓掌。他可以逼人民走上街頭抗爭，然后在劇院中享受“人民的歌聲”。而這個國家，則正在這場徹底的政治幻覺中，走入自己的“革命前夜”。

于是，我們看到一個現實版本的《悲慘世界》：總統坐在燈光璀璨的劇院里，冷眼看著街頭火焰、移民怒吼；而民眾，則被迫演繹著真正的生存悲劇，卻無人問津。而今的美國，最悲慘的不是劇場里上演的劇，而是權力對“悲慘”二字的徹底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