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公眾號 李逵的第二把板斧 2024年08月14日 18:46 北京

作者〡李老逵
昨天我寫了一篇《評騎手與保安沖突后下跪：底層互害背后的內卷升級》，我認為騎手和保安表面上的底層互害，其實是內卷升級，以及長期以來整個平臺乃至系統對勞動者個人權利的冷漠輕視和對底層務工者的無情壓榨，讓他們的情緒時刻處于崩潰的邊緣。
其實杭州外賣事件并不是偶然的，類似的事件這些年已經出現太多次了。
在2023年的尾聲，青島一個小區保安將刀刺出去，讓一個32歲的外賣員沒有等來新年。
在這個事件中，堆疊了太多標簽，方便著各種情緒的灌入，然而，正是一些高高在上的視角，一些定式的評價模糊了焦點，也令生活中有血有肉的外賣員，成為了一個被貼上“底層人”標簽的流量符號，磨滅了他們的主體性。
同樣是去年年關，山東濟南一名護士就給全網鬧了一出“打工人死命為難打工人”。
事發經過很簡單。因為這位護士的外賣收貨地址沒有寫詳細，外賣員無法送餐到手中，兩人在爭執是誰的責任時，護士突然怒氣沖天，對著外賣小哥吼出一句：
“你就是社會底層！”
不僅外賣小哥，很多網友都無法容忍這樣的侮辱，紛紛加入討論。
有網友說，這種素質的人在醫院工作，是社會的悲哀；更有網友說，一個月工資3000的人嘲笑月工資10000的，哪來的勇氣？
護士的怒斥，也揭開一個殘酷的事實：其實，大眾媒體早就把外賣員、快遞員、還有滴滴司機塑造成「底層老百姓」的代言人了。
也是，但凡家里有礦，手里有工作，誰會去送外賣送快遞跑滴滴呢？
同樣是伺候人賺辛苦錢，卻還要分個三六九等。歸根到底還是很多人腦子里依然存在著高低貴賤，坐辦公室的白領可能被領導壓榨羞辱，騎手、服務生可能遇見無理取鬧的客人，工廠里也有可能有不合理的制度，為了生存誰不要盡力完成工作？自食其力的人誰又比誰高貴？勞動者之間若不能相互尊重，指望誰來尊重自己呢？
可這些都是騎手和保安的錯嗎？
我在《評騎手與保安沖突后下跪：底層互害背后的內卷升級》中的結尾寫了，騎手向保安下跪，這件事真的讓人無比悲傷。但我們無需一邊倒地支持騎手，怒罵保安，因為這一切并非都是他們的錯。
騎手闖綠化帶，碰倒圍欄，確實有錯在先，保安拔鑰匙扣車，確實不近人情。可是，保安和騎手，都是草根，都是底層百姓，窮人之所以為難窮人，不過都是為了手中的飯碗---騎手怕超時罰款，保安怕無人賠償丟了工作，為了碎銀幾兩，養家糊口而已。
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我們每個人都有趨利避害的天性。當然，這一切都不是他們犯錯的理由。但是他們其情可憫、其行可原。
柏拉圖曾說過，不要輕易同情，因為同情本身包含著輕蔑。
拋開對個體行為的批評，我們是不是也應該脫離人性之惡，找一找背后的原因？說實話，這個事件，美團站出來發聲其實有點賊喊捉賊的味道，如果沒有他們那嚴苛的催單、考評和罰款機制，騎手怎么會如此慌不擇路闖綠化帶碰圍欄，然后焦急下跪？還有保安和物業公司，沒有他們的高壓管理，保安又怎么會如此不講人情？
有時候真覺得外賣這個行業發展太快了，競爭太卷了，以至于問題叢生。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覺得這個行業的蓬勃發展已經走向了一種畸形。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的確解決了就業，給廣大底層人有一個緩沖墊。但是這個行業的發展在目前的這個社會環境下幾乎形成了一種壓迫。
有一次我在小區樓下十字路口掐表測了一下，1分鐘有10個外賣小哥出現，還不是特別繁華的路口。
朋友說“現在開車在外遇到出口、十字路口都心驚肉跳的，不知道哪個方向會突然過來行人、自行車、電動車……尤其是數量驚人的外賣、送貨電動車。”
確實，他們速度飛快，而且很多時候逆行、闖燈，視交通規則如無物，充分體現了“時間就是金錢，搶單就是生命”。因此在和交管部門交流中，騎手差不多是管理難點、安全事故的最大比重。
以至于我都懷疑，現在紅綠燈路口的攝像頭是不是不拍電動車？
當然，其實拍也并沒有什么卵用，因為騎手很快就會搞清楚哪里有攝像頭哪里沒有。從管理成本來說，交管部門又不可能把所有路口都裝上攝像頭。
并且從另一方面來說，在生存和利益面前，人性和制度往往都是蒼白無力的。
騎手對美好生活向往帶來的驅動力，也不是法規與平臺算法能夠規范制約的。給配送人員的報酬太低了，時間要求也太緊了。如果不解決他們的生存壓力，交通違法問題很難真正解決。
所以說實話，憑什么送餐要這么卷？外賣也應該漲跑腿費，都挺不容易的。提前點訂好，按合理時間內送達，用戶就不能讓渡一點利益？平臺能不能多給點保障？
我作為用戶來說，其實并沒特別看重時間，也從來沒有打過差評，但是有的用戶可能就會比較看重，然后平臺就會用這個來罰款，一方面提高客戶滿意度，一方面掠奪騎手收入。
用戶的道德水準參差不齊，就像僅退貨一樣，一定會擴大人性之惡。按理說平臺應該是有基本的道德水準的，但在極其卷的環境下，基本競爭的就是道德底線了。
所以，有些平臺確實需要反醒自己的價值觀，但我知道即使時效管控不那么嚴格的平臺，騎手交通違法的情況依然不樂觀。平臺自己成本收益合算，其實轉嫁了大量的成本給整個系統，尤其是廣大騎手。對騎手來說，基本素養可能是一個問題，但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拼命賺夠一天的飯錢。
各行業太卷，是草民之痛；百姓太窮，是萬惡之源。
平臺相互的競爭外延到對騎手的算法控制，整個行業確實需要系統性規范和梳理，結合用戶需求的合理性回應。比如閃送是一對一直送，一單沒有送完就不能接下一單，騎手側時效管控的壓力相比拼單模式而言就要小得多。
再舉個例子，國外的外賣小哥用11路車、地鐵很多，也是個實證。當然，由于飲食結構不同和人力成本差異，國外的外賣騎手少，而且也遠遠沒有我們這么卷。
但是，采用人為控制數量的辦法也不一定可取。比方說如果一位騎手一天拼命跑100單才能賺夠一天的飯錢，而國家立法說平臺算法只能讓他跑80單，這在市場萎縮的前提下基本無法實現，不排除可能引發嚴重的社會穩定問題。
社會公眾也應該適應想要服務就應該付出成本的理念。現在跟人有關的成本和價值還是被嚴重壓制，不管是觀念上還是實踐中，并在資本逐利、用戶需求、平臺競爭和國家維護社會穩定的相互作用下形成愈加內卷的惡性因果循環。
外賣行業可以存在，畢竟有需求就有供給，這個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因為現在這種無序競爭和這種平臺的壓迫，就會把價格給的很低，而且對時間要求太高。價格應該是放開的，不要限制最低價格，然后價格一上去自然用的人少，那很多人肯定會就省著不會叫那么多了。用價格來調整，這個機制就自然而然就是會把需求和供給調整到一個合理的水平。
所以我個人覺得，應該對平臺規則予以監管規范，同時從交通執法角度予以嚴格管理，這樣倒逼平臺提高客單價，從而擠出低劣商家，也提高外賣質量，減少外賣單數，同時也讓更多人不要天天吃外賣，免得吃出太多亞健康。
總而言之，外賣行業看似簡單，卻涉及交通安全、食品健康、社會穩定等等錯綜復雜的問題，事關社會民生，真的已經到了不徹底整頓不行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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