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你別怕,村長伯伯說已經(jīng)給我們報申請了,錢馬上就能批下來,”
阿東娘何秀按住兒子阿東的手不停地揉搓,但溫暖離她越來越遠,床上閉著眼睛的人氣若游絲。
“兒子,你睜開眼睛看看娘,你爹又去求村長了,我們很快就有錢給你治病,你一定要撐住啊!”
何秀隱忍的哭聲在破舊不堪的茅草屋里縈繞,風穿過房子帶著哭聲緩緩飄向山外。
阿東爹張國偉赤腳趕到村長家,敞亮的院子里坐了兩桌人,村長坐在主位,舉著酒杯高談闊論。
明天是村長女兒訂婚的日子,按照習(xí)俗,今天要宴請親朋好友。
張國偉沒有被邀請,又是空著手上門,心中有些不明的顧慮,但三歲的孩子危在旦夕,由不得他多想。
他將掛在脖子上的補丁布鞋拿下來穿著,走進去的時候,所有的眼睛都盯著他,奇怪地打量將他刺穿,他像是赤身裸體一般,縮著身子加快腳步。
“村長,”
村長忙著喝酒,張國偉連喊幾聲才得到回答。
“國偉來了,”村長提著酒杯,黑黃的臉露出不滿,“快,坐下吃飯,”
“村長,我是來問問我孩子的事情怎么樣了?”張國偉不敢等,急切的說:“孩子快不行了,什么時候能去醫(yī)院啊?不能再拖下去、”
“呸呸呸,大喜的日子,”村長臉瞬間拉長,像一頭肅穆的馬,埋怨的說:“說什么喪氣話,你來喝酒吃飯,我歡迎,要是來挑事,我請你離開!”
“村長,孩子真的等不了,”
“申請已經(jīng)交上去了,你急什么?”村長臉完全黑透,怒氣沖沖,“你催我沒用,有本事去催上面的人!去縣城催!”
他吼完,示意身邊的人將張國偉擠走。
“國偉,來吃飯,別掃興,”
張國偉掙扎著問,“我去找他們有用嗎?村長!你說話啊!”
村長猛地拍桌子,“有種就去,少在這里叫嚷,以后你們家的事情都由上面管,不經(jīng)過我!”
兩人架著張國偉往院子外一扔,嫌棄地拍拍手,說:“瞧你那窮酸樣,還去縣城,大字不識,別死在外面,”
“自討沒趣!”
張國偉一個屁股蹲栽在地上,他扶著僵直的腰爬起來,院里的熱鬧撲在臉上,他卻覺得幽冷,抬手一摸,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濕了臉龐。
夜深,四下靜寂,何秀寸步不離守在床邊,喂兒子吃了幾口稀米糊后,她的希望又多了幾分。
厚重的云層雷聲轟隆,閃電如寒劍刺破沉寂。
何秀趕緊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孩子蓋上,轉(zhuǎn)身去合上為張國偉留著的門窗。
大雨很快砸落,何秀的心被分成兩半,一半守著孩子,另一半牽掛著張國偉。
她猜想張國偉夜不歸宿肯定是去借錢了,可誰還會借錢給他們?
家里能賣的一件不剩,親朋好友能借的,他們都已經(jīng)跑了幾遍。
想到這里,她心尖上的希望搖搖欲墜。
暴風雨過后,天空籠罩著陰雨,太陽被云層嚴實蓋住。
早起的何秀正在喂孩子喝草藥,破舊的門被敲響,鄰居王大娘在門外喊,“何秀,你快開門!”
“來了!”
何秀喂孩子喝完最后一口藥湯,將被子蓋嚴實才去開門。
擔心風吹進屋里,她只開了一條縫,問,“王大娘,怎么了?”
王大娘往屋里看了一眼,哀聲嘆息,說:“你出來,我有事要告訴你,”
何秀側(cè)身出去,外面涼風陣陣,她衣著單薄,不由得打了個冷顫,“王大娘,怎么了?”
王大娘捂著何秀干瘦冰涼的手,還沒開口,渾濁的淚滴下,“秀啊,你別激動,你要撐住,”
何秀頓時覺得后背陰涼,渾身發(fā)顫,“是不是國偉出什么事了?”
王大娘扶著何秀的胳膊,艱難的說:“有人在河邊看到了他經(jīng)常掛在脖子上的布鞋,”
何秀眉頭緊鎖,略微舒展后,眼神渙散,靈魂被擊垮只剩下強撐的軀體。
“他們說他去縣城,沒想到,昨天下暴雨,河水上漲,”余下的話,王大娘說不出口,她緊緊扣住何秀的肩膀,說:“人還沒找到,”
何秀眼前恍惚,耳邊嗡嗡直響,聽不見任何聲音,飄離于世間之外。
“秀啊,你要撐住,孩子還等著你呢,”
“錢呢?”何秀暗淡的眼中顯出光亮,抓著王大娘問,“不是說很快就有錢了嗎?錢在哪里?”
“秀啊,你別這樣,村長說了等他閨女辦了婚宴就給你們催款,再等等,”
“村長?村長!對,我要去找村長要錢!”
何秀突然找到主心骨,整個人有了力量,她推開王大娘的攙扶,一頭躥出去,不顧一切往村長家的方向跑。
王大娘要追出去,屋里傳出咳嗽聲,哀嘆一聲進屋去了。
訂婚宴,賓客滿座,村長春風得意,天上的烏云也擋不住他的光。
“大家吃好、喝好!酒水管夠!”
大聲吆喝后,村長的準女婿湊到他跟前悄聲說:“爸,進屋吧,錢拿來了,”
村長的臉笑爛如花,“好,好,走,”
村民抬眼四處找了找,不見村長,貼臉嘀咕,“都是好酒好菜,沒想到村長這么有錢,”
“沒準不是他的錢,”
另一個人插話,“我看是他女婿的錢,我聽說村長女婿是做生意的,光是彩禮就給了這個數(shù),”
說完,他伸出手快速劃出十字。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紛紛竊竊私語。
“村長呢,”
何秀凄冷的聲音響起,在場的人抬頭看去,只見瘦小的女人滿身黃泥,就像在泥灘里滾了一圈的牛,眼眶凹陷,往外凸出的眼珠子將他們逐一掃過。
“村長呢?”
村長老婆從屋里出來,走上前,伸出的手愣愣收回,不情愿的說:“何秀,你怎么找到這里了?怎么搞成這個樣子?要來吃飯也得穿身像樣的衣服,你這個樣子怎么出來見人,”
何秀臉上糊著黃泥,她扒拉一把,撲通跪下,“他嬸,你讓村長把錢給我們吧,他爹沒了,孩子不能出事,我求求你,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們孤兒寡母,”
村長妻子嚇得跳開,左右招手,“你們快把她拖起來,這像什么樣子?”
平時跟在村長身邊的兩個男人捏了捏鼻子,左右將何秀拖起來。
何秀驚恐大喊,“村長!村長!我求求你!”
村長聞聲出來,恰好看到何秀被扔到門口,眾人朝他投來探索的注視,眾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走,梗著脖子到了何秀跟前,下巴高抬。
“何秀,今天是我女兒訂婚,你來,我們也歡迎,但是你不能這樣鬧!昨天,你男人來鬧,今天你又來、”
“村長!我男人已經(jīng)沒了,”何秀撲上去,村長光亮的黑皮鞋讓她守住了動作,匍匐在他腳下,哀求,“求求你,把錢給我們,我不能沒有孩子,孩子沒了,我也活不下去!”
“大喜的日子,你說這種晦氣話,我看你們一家就是故意的!”村長背著手,方正的臉上露出無盡的厭惡,“既然你活不下去,那就去找你男人!別有事沒事跑我這里嚎!”
村長說完,轉(zhuǎn)身背對何秀,吩咐兩個男人,“送她回家去!今天之內(nèi),別讓她出門!”
兩個男人上前,何秀蜷縮成一團,如同被拔掉刺瑟瑟發(fā)抖的刺猬。
“配合我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他們彎腰要動手,一道正義凜然的怒吼沖來。
“我看誰敢!”
眾人心頭一震,視線被趕來的人吸引。
張國偉帶著警察來了,在他們前面的是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青年男人。
男人炯炯的目光如火,兇猛朝他們撲來,一時間所有人都嚇得不敢動!
張國偉扶起何秀,擦去她臉上的泥濘,說:“別怕,我們有救了!上面的人來了!”
“孩子,國偉,我們?nèi)ゾ群⒆樱?/p>
“醫(yī)生已經(jīng)去了,我?guī)麄儊碚掖彘L!”
村長見到來人,嚇得腿打顫,壯著膽子,問,“警察同志,今天是我女兒訂婚的大喜日子,你們怎么來了?”
黑衣男人說:“你涉嫌貪污公款,現(xiàn)在需要你回去協(xié)助調(diào)查!”
村長快速瞥了一眼屋里,干巴巴的狡辯,“這、這肯定是搞錯了,我、”
他話還沒說完,女兒、女婿被警察從屋里押著出來。
警察有備而來,前后包抄,不放過一個漏網(wǎng)之魚!
村長一看氣數(shù)已盡,癱軟在地。
一個月后,張國偉和何秀帶著痊愈的孩子回家,走到村口便聽到了關(guān)于村長的事情。
王大娘說:“村長這人真黑,拿人家治病的錢、農(nóng)補,所有我們沒有收到的錢都進了他的口袋!”
另一個人說:“他身邊的兩個狗腿子也沒少撈好處!聽說要被判刑!”
王大娘說:“是啊,一家人都壞,他那個女婿也坑錢,聽說他們拿的彩禮是村長給他們的,就是為了將貪污的錢合理化,”
“太壞了,這次多虧了國偉,不然大家都被蒙在鼓里!”
張國偉抱著孩子,憨厚的臉上露出笑容,“之前孩子治病也多虧大家?guī)兔δ兀院笪乙欢ㄅ㈠X還給大家,”
王大娘說:“我們相信你,聽說新來的村長是大學(xué)生,來帶我們發(fā)家致富來了,”
眾人頓時炸開鍋,歡快的討論起來。
“對,大學(xué)生讀書多,靠譜,”
“是啊,村里還沒有大學(xué)生呢!”
何秀說:“走吧,回家,”
張國偉點頭,“嗯,”
孩子好奇地問,“爸爸,大學(xué)生很厲害嗎?”
“很厲害,”張國偉回答,“如果不是他,你的小命不一定能保住呢,將來你要好好讀書,成為大學(xué)生!”
“好!我要好好讀書!”
那天,張國偉從村長家離開后,抱著必死的決心踏上進城的路,他在路上遇到大雨,赤腳摔倒,脖子上掛著的鞋子掉進了河里。
沒有了鞋子,他突然發(fā)狠,瘋一樣在路上跑,跑了一晚上,終于在小路和大道的接壤處遇到了救星。
原來上面的人早就發(fā)現(xiàn)村里的情況不對,一直在收集證據(jù),爭取將一窩蛇鼠全部拿下。
山里路況復(fù)雜,張國偉成為了他們的引路人讓他們直搗巢穴!
沒過多久,新村長上任,村里人夾道歡迎,在新村長的帶領(lǐng)下,他們苦盡甘來,家家戶戶過上了幸福美滿的日子!
圖源網(wǎng)絡(luò) 侵刪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