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藍鷹書畫總編輯陳放:“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水,承載著無盡情思,在歷史與文化的長河中奔騰不息。楊林先生的這篇文章,宛如一幅徐徐展開的長卷,引領我們走進長江的萬千氣象,其中尤為動人的,是他以國畫為筆,書寫長江的壯麗詩篇。 長江,是楊林先生藝術創作的靈感源泉。自幼生長于長江之畔,他對長江的熱愛早已融入血脈。閑暇時,他漫步江邊,用敏銳的雙眼捕捉每一個生動瞬間,將其化作筆下靈動的線條與斑斕的色彩。傳統國畫中的舟船意象,經他的演繹,在長江的畫卷里煥發出新的生機。如今江邊港口的繁忙、小船港灣的靜謐、漁船的獨特,都在他的畫作中得以定格。他用藝術的語言,記錄下長江的雄渾與溫柔,展現出人與長江相互依存的深厚情感。楊林先生的國畫作品,不只是對長江景致的描繪,更是對長江文化的傳承與守護。愿我們能透過他的筆觸,領略長江之美,也更加珍視這哺育華夏的母親河,讓長江的故事在藝術與生活中持續流傳。
圖文|楊林
“物競天華,擇水而居。”回溯悠悠華夏歷史,不難發現,人類文明的脈絡總與水息息相關。在漫長的歲月里,古人選址定居,往往鐘情于江海湖泊之畔。水,作為生命之源,是人類生存的根本所在,沒有水,生命的延續便無從談起。
同時,在古代交通并不發達的情況下,水路運輸憑借其天然的便利性,成為了最為重要的出行與運輸途徑,舟楫往來,承載著貨物與文化,推動著社會的發展與交流。
①江畔舊憶,歲月長歌
我自幼生長在長江之畔,與這條巨龍般的江河結下了不解之緣。長江,它奔騰不息,浩浩蕩蕩,見證著歲月的變遷,也孕育了無數的城鎮與文明。蕪湖,便是這長江之畔的一顆璀璨明珠,作為重要的港口城市,它的發展與長江緊密相連。
憑借長江黃金水道的優勢,蕪湖成為了貨物中轉、商貿往來的樞紐。碼頭上,舟船如織,搬運工人忙碌的身影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市井畫卷。從古老的米市興起,到近代工業的萌芽,長江為蕪湖帶來了無盡的機遇與活力,讓這座城市在歷史的長河中始終熠熠生輝。
在記憶的長河中,長江是永不干涸的存在,它奔騰的江水,裹挾著我童年的歡笑與懵懂,靜靜流淌。小時候,家就在長江之濱的鏡湖新村,即今天的鳩茲廣場附近,離長江邊的蕪湖八號碼頭很近,那時的江邊是我們最廣闊的游樂場。
江邊的碼頭,是忙碌又神秘的地方。我最愛趴在岸邊,看工人揮灑汗水,一磚一瓦、一箱一貨,以及上下碼頭奔向遠方的客人,工人們粗糙的雙手,搬運起生活的重量,奔向遠方的客人,心懷著不同的夢想與理想,我雖年幼,卻也被那股子質樸的堅韌,和生活的向往所感染。
江面上,船只來來往往,像一個個移動的城堡,承載著未知的遠方。我癡癡地望著,滿心都是對外面世界的好奇。
年少時我還曾在親戚工作的輪船上小住。狹小的船艙,機器的轟鳴聲,船員們忙碌的身影,構成了別樣的生活圖景,當然,我也第一次感受到暈船的難受。
白天,他們熟練地操作著各種設備,夜里,在搖晃的床鋪酣然入睡,聽著江水拍打船舷的聲音。他們笑著和我分享江上的趣事,那些驚險與歡樂,以及遠離家人的牽掛,在我心中種下了勇敢與樂觀的種子。
童年里最刺激的,當屬和小伙伴瞞著大人去長江游泳。江水涼涼的,暗流涌動,裹挾著我們年少的無畏。可一回到家,迎接的是父母嚴厲的批評與打罵,那是他們對我安全的擔憂,可即便如此,那在江水中肆意撲騰的瞬間,依然是記憶里最明亮的碎片,時至今日,我只要站在長江邊看著奔騰的江水,就很容易回想起自己兒時在長江中游泳時的感覺。
在蕪湖長江大橋建成前,弋磯山的輪渡碼頭是我們出行北上的必經之地。等輪渡的時光漫長又焦急,特別是趕不上一班輪渡,有時一等就是半個多小時,讓人十分的急不可待,在夜晚等待時,望著漆黑的江面,滿心都是對大橋早日建成的期盼。那時的我們,還不懂時代發展的宏大命題,只盼著過江能更便捷。
后來,隨著年齡增長,長江給予我的更多是開闊眼界的機會。從蕪湖坐船到南京、上海、武漢,一路的風景,一座城接著一座城,我在旅途中收獲知識、增長見識。大學時曾帶學生逆流而上到武漢的經歷,第一次看到了黃鶴樓,看到了洛陽的龍門石窟,以及山西芮城的永樂宮壁畫等等,這些長江帶給我記憶中的碎片,更是難忘,我們一路探討、一路學習,長江見證著我們的成長與探索。
如今,長江依舊,江畔卻添了許多新景。十里江灣公園、龍窩湖濕地保護公園,讓我在閑暇時能更好地與這位“老友”相伴。它不僅是童年的玩伴,更是一生的精神寄托。那些與長江共度的童年時光,是我人生中最寶貴的財富,讓我在歲月流轉中,始終心懷溫暖與力量。
②十年禁捕,江瀾新生
小時候,長江是我最愛的樂園,江邊滿是鮮活的生活圖景。我常常蹲在一旁,入迷地看大人們釣魚、“搬罾”。彼時,江中捕魚多靠漁網和釣竿,運氣好時,能瞧見他們釣起大魚,鱗片在日光下閃爍。菜市場里,還曾見過捕魚人售賣江豬(江豚),那時只覺新奇,卻不懂背后生態的隱憂。
最讓我著迷的,是大人們在磯岸邊或船舶縫隙間“搬罾”。他們用的網比湖泊捕魚的更大,在流動江水中靜靜等候。收獲多是一二兩重的小魚,偶有半斤以上,便能引得一片歡呼。釣魚人則愛守在橋上,向流動的江水中拋鉤,江鯧偏愛活食,常常上鉤,運氣好時,一天能收獲數斤。
可后來,大型機械化捕魚與非法電魚猖獗,長江不堪重負,魚群數量銳減,不少珍稀魚種甚至面臨種群滅絕危機。往昔熱鬧的江面,漸漸沒了生機,兒時那些鮮活的場景,愈發難尋蹤跡。
慶幸的是,長江十年禁捕政策及時出臺。起初,心中難免失落,沒了在江邊看捕魚的樂趣,亦沒有了江鮮可嘗,可隨著時間推移,才深刻領會到這一決策的深遠意義。
如今,幾年過去,再次來到長江邊,驚喜地發現江水愈發清澈,魚群歡快嬉戲的場景又回來了。江豚也頻繁現身,它們躍出水面的身姿,成了長江最美的風景。曾經瀕危的魚種,數量逐漸回升,長江正重新煥發生機。
十年禁捕,是對長江母親的深情守護,它讓我們明白,生態平衡才是長久發展的根基。犧牲一時的口腹之欲、娛樂之趣,換來的是長江生態的重生。未來,我期待長江能恢復往昔的富饒,江面上再次滿是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美好畫面,這十年禁捕,將成為長江永恒的生命之歌,傳唱著守護與新生。
③蕪湖船韻,國造新章
長江奔涌,見證著蕪湖造船業跨越千年的輝煌。這座依江而興的城市,憑借得天獨厚的港口優勢,孕育出底蘊深厚、活力澎湃的造船產業,成為中國造船業蓬勃發展歷程中的生動注腳。
早在2700多年前的西周,蕪湖楚王城遺址出土的朽蝕木舟,宛如一把鑰匙,解鎖了蕪湖早期造船業的神秘大門,無聲訴說著那段古老的歷史。到了漢代,廬江郡設立“樓船官”督造戰船,蕪湖造船業在軍事需求的推動下迎來新的發展高峰,為后續的繁榮筑牢根基。
蕪湖造船廠作為行業翹楚,更是一路領航,不僅成功躋身全國十大造船廠之列,還創造了諸多“第一”,中國第一艘木制魚雷快艇、第一艘玻璃鋼掃雷艇均誕生于此,這些成就不僅彰顯了蕪湖造船的雄厚實力,也為中國造船業積累了寶貴經驗。
1958年,是蕪湖造船廠乃至中國造船業值得銘記的年份。毛澤東主席登上蕪湖造船廠制造的227號魚雷快艇,在長江破浪前行;朱德副主席在蕪湖造船廠揮毫留下“大家躍進”的題詞,激勵著全體造船人奮勇向前。這一年,偉人的到訪與鼓勵,如春風化雨,為中國造船業的發展注入了強大的精神動力。
計劃經濟年代,蕪湖造船廠是蕪湖的經濟支柱,承載著無數人的夢想與希望。我仍清晰記得大學時在青島登上蕪湖造船廠制造的登陸艇,前往軍用海島參觀的情景。當得知腳下這艘堅固可靠的登陸艇來自家鄉的船廠時,自豪之情油然而生。那一趟旅程,不僅是一次海島之行,更是對家鄉造船業實力的深度認知。
隨著城市的擴張,原位于弋磯山附近的蕪湖造船廠因空間受限,遷至三山經濟開發區,獲得了廣闊的發展天地。與此同時,老船廠在政府招商引資下華麗轉身,變身為老船廠1900文化項目,成為工業遺址保護與城市發展和諧共生的成功范例。
如今,漫步在蕪湖長江江畔,映入眼簾的是一幅熱火朝天的生產景象:數十家船廠星羅棋布,機器的轟鳴聲交織成一曲激昂的奮進之歌,工人們忙碌的身影穿梭其間,大小船只在他們手中從圖紙變為現實。
蕪湖造船業的蓬勃發展,是中國造船業崛起的生動縮影。它以深厚的歷史底蘊為基石,以不懈的創新為動力,與中國造船業一同乘風破浪,駛向更加輝煌的未來。
④江畔逸韻,墨繪長江
中國畫寫生,是一場藝術與自然的靈魂對談,它以獨特的視角和筆觸,將天地萬象凝于尺幅之間。而傳統中國畫里的舟船,作為一種經典意象,承載著千年的文化底蘊與藝術情思,從古老的畫卷中緩緩駛來,為我的長江寫生創作注入源源不斷的靈感。
在傳統中國畫的長河中,舟船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北宋王詵《漁村小雪圖》里,漁人在冰天雪地中勞作,那在寒江里穿梭的舟船,是生活的堅韌寫照;元代吳鎮《漁父圖》中,漁父悠然于山水之間,舟船又成了文人追求自由、超脫塵世的精神寄托。
這些畫作中的舟船,不只是簡單的交通工具,它們在山水之間,構建起人與自然、現實與理想的微妙聯系。“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詩詞與繪畫里的舟,或承載憂愁,或象征閑適,或展現勞作,凝聚著古人對生活細膩而深刻的感悟,為我今日長江邊的寫生創作,鋪墊下深厚的文化底色。
因自幼在長江邊成長,長江早已融入我的生命。閑暇時,我總會來到自己生活的長江邊觀賞游玩,看江水中的波濤洶涌,看江面上的日出日落,更喜以畫筆為媒介,記錄下江畔的一個個動人瞬間,更多的是極其普通,生動而鮮活的生活場景。
如今江邊的港口,大都是一片繁忙景象。大型的鐵制氣動駁船與貨輪有序排列,巨大的龍門吊揮舞著機械臂,將一箱箱貨物精準地吊運到船上。今天現代機械化的裝卸工作,己少了很多人的身影,機器轟鳴聲與江水的波濤聲交織在一起,奏響一曲充滿力量的勞動之歌。
這些現代化的大型鐵制船舶,船身線條更加硬朗流暢,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金屬的光澤,與古老的木船相比,多了幾分工業時代的氣息,這些正是時代的樂章。
長江沿岸的很多港灣中,有時也有一些小船停靠在岸邊。它們雖不如貨輪那般龐大,卻也別具一番韻味。船身被歲月和江水打磨,留下斑駁的痕跡,繩索隨意地纏繞在船舷,像是在訴說著往昔的故事。
岸邊的蘆葦隨風搖曳,在春風中,伴隨著油菜花的花香,與小船相互映襯,為寧靜的江岸增添了一抹自然的野趣。遠處,長江水奔騰不息,江面上波光粼粼,船只在江水中前行,駛向遠方,那遼闊的江面和無盡的遠方,總是讓我浮想聯翩思緒萬千。
海濱城市青島是我的第二故鄉,我的大學四年,即是在青島度過的,2022年,我曾前往青島嶗山寫生,看到海邊的漁舟,我特別的激動,海邊的漁舟與長江中的大不相同。嶗山的許多港灣中還可見很多木制漁船,常年經受海水的浸泡與海風的侵蝕,船身布滿了滄桑的紋理,那是大海留下的獨特印記,特別適合入畫,海水的咸澀讓木材的顏色變得深沉古樸而又厚重,與長江邊漁舟相對清新的色調截然不同。
在海邊,我觀察著漁船隨著海浪起伏,以及潮漲潮落的變化,它們像是大海的舞者,在波濤中演繹著生命的律動。每一艘船都有自己的姿態,或安靜地停靠在港灣,或勇敢地駛向波濤洶涌的大海,這種獨特的景象拓寬了我的藝術視野,讓我對漁舟的表現有了更多的思考與嘗試,更加珍視不同水域船舶所蘊含的獨特魅力。
因為我從小生活在長江邊,長江是我藝術創作不可或缺的源泉,是我情感的寄托。我用畫筆描繪它的每一處風景,記錄它的每一次變遷,如圍田園居、江岸人家等等,是我視野中隨處可見的場景,都是我寫生時取之不盡的藝術源泉。
那些在長江邊看到的船舶、人居場景,都成為我作品中的重要元素。我希望通過我的畫作,展現長江的雄渾與溫柔,展現人與長江相互依存的深厚情感,喚起人們對自然的敬畏與熱愛,讓這份與長江的情感紐帶,在我的藝術創作中延續、升華,成為永恒的篇章。
時至今日,長江的影響力依然深遠。在經濟飛速發展的當下,長三角地區依托長江黃金水道,憑借便捷的交通網絡和深厚的產業基礎,成為了中國最為重要的經濟發展中心之一。
無數的工廠、企業在江邊拔地而起,現代化的港口裝卸設備高效運轉,繁忙的景象訴說著長江經濟帶的蓬勃發展。而遠在南方的珠三角,雖緊鄰南海,但水在其發展進程中同樣扮演著關鍵角色。密布的水網為地區內部的運輸提供了便利,也為對外貿易打開了通道,成就了其經濟騰飛的傳奇。
水,不僅是地理意義上的資源,更是一種文化符號,一種精神象征,是我們的生命之“舟”,它承載著人類的過往,也孕育著未來的希望。站在新時代的浪潮中,我們更應珍視這與水的緣分,合理利用水資源,保護水環境,讓長江及每一條河流湖泊,繼續滋養華夏大地,續寫繁榮發展的新篇章。
2025年春于蕪湖 楊林
楊 林,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安徽黃岳畫院院長、徽州碑林藝術館館長,零界點:朱零山水畫研究會副會長。曾獲全國首屆揚州八怪杯書畫大獎賽一等獎,尚意2017全國美展最高獎(中國美協)、入選2017涇上丹青全國美展(中國美協),2017年安徽省美術大賽最高獎,2018中國福州海上絲綢之路中國畫展最高獎(中國美協)。
入選2018山水硯都多彩肇慶全國美展(中國美協)、2019年弄潮杯全國中國畫大賽優秀獎(西冷印社主辦)、2019首屆吳昌碩國際藝術大獎賽二等獎(西冷印社主辦)、建國70周年安徽省美術大賽優秀獎(安徽省美協主辦)、2020"中國美術世界行"成果匯報展最高獎(中國美協)、第四屆"弄潮杯"錢塘江金石竹木拓片展二等獎(西冷印社)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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