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

文中人名皆為化名。

婆婆搬來那天，我媽的行李箱輪子壓過門檻的聲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1.

小姑子的電話來得突然。我正在廚房剁排骨，刀起刀落，"咚咚"地震著砧板。電話那頭，她聲音雀躍得像只剛出籠的鳥："嫂子！我要結婚啦！"

我手一滑，刀刃擦著指甲蓋過去，差點見血。

婆婆原本在客廳剝毛豆，耳朵卻像裝了雷達，"噌"地站起來，拖鞋都沒穿穩："真的？陳明答應娶你了？"那語氣，活像她閨女終于考上了清華。

我低頭擦了擦砧板上的血沫子，心想：得，這家里的天，又要變了。

2.

三年前公公去世，婆婆搬來和我們住。那時候我媽正幫我帶二胎，每天變著花樣做輔食，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可婆婆一來，我媽連招呼都沒打，第二天就收拾行李說要回老家。

"你爸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她笑得勉強，眼角褶子里都是忍著的淚。

我拽著她行李箱不撒手："媽，你別走……"

老公突然從錢包里抽出一張卡，硬塞給我媽："媽，這錢您拿著。"

信封的厚度硌得我媽眼眶發紅。就這一下子，我鼻子酸了。行，沖著這個男人還算有良心，這婆婆我認了。

3.

可過日子不是演電視劇，沒有那么多母慈子孝的溫情戲碼。

婆婆愛管事，我晾件內衣她都要念叨："這料子不經曬！"
我給孩子報個英語班，她撇嘴："花那冤枉錢干啥？"
就連我炒個青菜，她都得站旁邊指揮："油放多了！鹽少了！"

我憋著火，心想：您當年也沒幫我帶過一天孩子，現在倒來當"生活指揮官"了？

4.

小姑子要結婚的消息，像一顆炸彈，把家里那點勉強維持的平靜炸得稀碎。

婆婆整天念叨："陳明條件多好啊，有房有車，還是大公司總監！"
那語氣，活像她閨女考上了清華，而我們家只是個二本。

周末家庭聚餐，小姑子踩著高跟鞋進門，鉆戒閃得晃眼。婆婆笑得像朵怒放的牡丹，一個勁兒給未來女婿夾菜："陳明啊，多吃點，以后常來！"

我低頭扒飯，心里冷笑：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閨女嫁的是馬云呢。

5.

矛盾爆發是在一個雨夜。

婆婆突然說："等小茹結婚了，我就搬過去住，幫他們帶孩子。"

我手里的碗"哐當"一聲掉水池里。

老公臉色也變了："媽，您不是說好跟我們住嗎？"

婆婆眼神躲閃："陳明家房子大，而且……"

"而且什么？"我聲音發抖，"而且我們這兒委屈您了？"

空氣瞬間凝固。

6.

那晚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心里像塞了團濕棉花，又悶又堵。

老公突然翻身抱住我，悶聲道："要不……我們換個大點的房子？"

我鼻子一酸，沒說話。

換房子？說得輕巧。房貸、孩子學費、生活費，哪一樣不是錢？

可第二天早上，我發現婆婆沒像往常一樣嘮叨我"粥煮太稠"，而是默默把剝好的核桃仁塞進女兒書包里。

7.

轉機來得猝不及防。

二寶半夜發高燒，我和老公手忙腳亂送醫院。婆婆二話不說，套上外套就跟出來。

急診室外，她攥著化驗單的手一直在抖，嘴里卻還念叨："別怕，別怕，小孩子發燒正常……"

那一瞬間，我突然想起我媽。

原來全天下的母親，害怕的時候，都會假裝鎮定。

8.

小姑子婚禮那天，婆婆穿了一身紅，笑得像朵怒放的牡丹。

可晚上回家，她坐在沙發上發呆，手里攥著公公的照片。

我倒了杯熱茶遞過去，她抬頭，眼睛紅紅的："這房子……還是你們這兒住著踏實。"

我喉嚨一緊，突然就懂了——她不是嫌棄我們，她只是怕自己成了累贅。

今早發現她把我的護手霜擠在風濕膏旁邊——兩支牙膏狀的東西挨著，像極了我倆別扭又分不開的關系。

日子還長，我們慢慢磨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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