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的深冬,寒風(fēng)裹挾著細雪在醫(yī)院走廊盤旋。林小滿攥著繳費單的手指早已凍僵,紙張邊緣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褶皺。走廊盡頭的病房里,心電監(jiān)護儀規(guī)律的滴答聲混著母親壓抑的咳嗽,像根生銹的針,一下下扎在她心口。
“林女士,手術(shù)費還差十八萬,最遲明天中午必須交齊。” 主治醫(yī)生摘下口罩,鏡片后的目光滿是無奈,“再拖下去,癌細胞會擴散到肺部。” 話音未落,林小滿感覺眼前的白熾燈突然扭曲成一片刺目的光斑。她扶著墻后退兩步,后背撞上冰涼的消防栓,金屬棱角硌得生疼,這才勉強找回一絲清醒。
銀行賬戶里只剩三千塊,能借的親戚朋友早已避之不及。林小滿蜷縮在樓梯間,手機通訊錄翻到 “舅舅” 那一欄時,屏幕被睫毛上的水霧暈出層朦朧的光。記憶里的周明遠穿著筆挺的西裝,過年時往她手里塞紅包,笑起來眼角堆著溫和的褶子。那時他剛創(chuàng)業(yè)成功,帶著全家搬進別墅區(qū),飯桌上總說 “有難處盡管開口”。
別墅區(qū)鐵門的電子鎖泛著冷光,林小滿在寒風(fēng)中按了三次門鈴才有人應(yīng)答。開門的保姆戴著白手套,眼神從上到下打量她沾著雪水的帆布鞋:“周總在會客,您預(yù)約了嗎?”“我是他外甥女,真的有急事......” 話沒說完,雕花木門后傳來瓷器相碰的脆響,混著中年男人爽朗的笑聲。
穿過鋪著波斯地毯的長廊,林小滿在書房門口看見周明遠倚著真皮沙發(fā),手中紅酒杯輕輕搖晃,琥珀色的液體在水晶杯中蕩漾。對面坐著西裝革履的生意伙伴,茶幾上擺著剛簽好的合同。“舅舅......” 她的聲音在奢華的裝修里顯得格外單薄。周明遠抬眼的瞬間,笑容凝滯在臉上,隨即不著痕跡地調(diào)整坐姿:“小滿來了,先坐。”
林小滿盯著舅舅腕間新?lián)Q的百達翡麗手表,喉頭發(fā)緊。當(dāng)她哽咽著說出母親的病情,書房突然陷入死寂。周明遠轉(zhuǎn)動著酒杯,冰塊撞擊聲清脆得刺耳:“不是舅舅不幫你,最近公司資金鏈緊張,上個月剛投了新項目......”“十八萬對您來說不是小數(shù)目,但我媽是您親姐姐啊!” 林小滿猛地站起來,金屬椅腿刮擦地面發(fā)出尖銳聲響。
周明遠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他放下酒杯,指尖叩擊桌面:“當(dāng)年你爸做生意失敗,要不是我接濟,你們早流落街頭了。現(xiàn)在投資有風(fēng)險,幫你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話音未落,保姆適時端著茶進來,眼神示意林小滿該離開了。
雪不知何時下得更大了,林小滿失魂落魄地走在馬路上。手機突然震動,是周芳發(fā)來的朋友圈:“爸爸送的圣誕禮物,愛死了!” 配圖里,最新款的香奈兒包包擺在旋轉(zhuǎn)樓梯上,水晶吊燈將 logo 照得熠熠生輝。林小滿蹲在路邊,淚水砸在結(jié)冰的地面上,濺起細小的冰晶。
接下來的三天,她跑遍了所有貸款公司,卻因沒有抵押物屢屢碰壁。最后在工地搬了兩天水泥,手掌磨出血泡才湊了五千塊。當(dāng)她紅著眼眶再次站在醫(yī)院繳費處時,護士長嘆了口氣:“有位好心人匿名交了全款,手術(shù)安排在明天早上。” 林小滿愣住了,翻遍手機通訊錄,每個名字都像鋒利的刀片。她知道,這份恩情永遠不可能來自那個戴著名表、住在別墅里的舅舅。
手術(shù)室外的紅燈亮起時,林小滿蜷縮在長椅上,看著自己布滿裂痕的指甲和起球的毛衣,突然笑出了聲。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在繳費單 “已結(jié)清” 的印章上,暈開小小的墨痕。從這天起,她暗暗發(fā)誓,就算再難,也不會再向周家低一次頭。
七年后的梅雨季,潮濕的空氣黏在皮膚上,讓人喘不過氣。林小滿擦拭著早餐店的玻璃櫥窗,手機在圍裙口袋里瘋狂震動。當(dāng)她看到屏幕上 “私人號碼” 四個字時,莫名地心頭一顫,仿佛預(yù)感到了什么。
“林小滿,我爸病危了。” 電話那頭,周芳的聲音帶著與生俱來的傲慢,“他名下還有些產(chǎn)業(yè)沒處理,你最好別插手,不然有你好看!” 刺耳的掛斷聲傳來,林小滿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fā)抖,櫥窗倒影里,她看到自己緊蹙的眉頭和通紅的眼眶。
三天后,暴雨傾盆。林小滿剛把最后一鍋包子端上蒸籠,店門就被猛地推開。周芳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身后跟著四個西裝革履的男人,雨水順著她的名牌大衣滴落,在地板上匯成小小的水洼。“把賬本交出來。” 周芳涂著酒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敲打著柜臺,“聽說我爸偷偷資助過你這家店。”
林小滿挺直脊背,目光冷靜地迎上對方的挑釁:“周小姐,說話要講證據(jù)。” 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到當(dāng)年 —— 母親手術(shù)費被神秘人結(jié)清后,她在工地搬了半年水泥,又去夜市擺攤賣小吃,好不容易攢下一筆錢。后來遇到現(xiàn)在的房東,被她的堅韌打動,低價租給她這間店面。開店的每一分錢,都是她用汗水換來的,和周家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
“敬酒不吃吃罰酒!” 周芳猛地掀翻柜臺,蒸籠里的熱氣瞬間彌漫開來。林小滿眼疾手快地護住滾燙的蒸籠,卻還是被濺出的湯汁燙紅了手腕。“當(dāng)年我爸不幫你媽,你就懷恨在心,現(xiàn)在想趁機搶遺產(chǎn)?” 周芳的聲音尖銳得如同指甲劃過黑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媽臨終前,我爸去醫(yī)院看過她!”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得林小滿腦袋嗡嗡作響。母親臨終前,她一直在外地進貨,等趕到醫(yī)院時,只見到了冰涼的遺體。難道舅舅真的來過?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笑道:“就算來過又怎樣?當(dāng)年見死不救的賬,我還沒跟你們算!”
混亂中,一個西裝男突然沖過來搶奪收銀機。林小滿抄起墻角的掃帚,拼盡全力揮舞:“滾出去!這里是我的店!” 掃帚掃過周芳的臉頰,在她精致的妝容上留下一道灰塵。周芳尖叫著后退,撞到了擺滿醬料的貨架,瓶瓶罐罐紛紛落地,摔得粉碎,濃郁的醋味混著醬油的咸腥,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報警!馬上報警!” 林小滿對著驚慌失措的店員喊道。周芳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她惡狠狠地瞪著林小滿:“你給我等著!” 轉(zhuǎn)身帶著人匆匆離去。
喧鬧過后,店里一片狼藉。林小滿蹲在地上收拾碎片,手指被玻璃劃破,鮮血滴在醬油漬里,暈染出暗紅的痕跡。她想起母親常說的話:“人這一輩子,要活得堂堂正正。” 當(dāng)年就算再難,她也沒有接受周家的 “施舍”,如今更不會任人欺負。
夜幕降臨,林小滿坐在空蕩蕩的店里,手機突然收到一條陌生短信:“當(dāng)年手術(shù)費是我交的。有些事,你媽媽不想讓你知道。” 短短一行字,讓她的眼淚奪眶而出。窗外的雨還在下,她望著模糊的雨幕,心中翻涌著無數(shù)疑問:舅舅當(dāng)年為什么不承認?母親又瞞著她什么?這場恩怨,似乎遠比她想象的更加復(fù)雜。
林小滿握緊手機,眼神逐漸堅定。不管真相如何,她都不會再被周家左右。明天,她要去醫(yī)院,親自揭開那些被塵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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