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頭晃腦”的醒獅表演，令人驚艷的打銅工藝……近年來，越來越多的非遺項目頻頻出圈，從“地域符號”變為“流量密碼”，讓傳統技藝不斷煥發新生命。

6月14日是2025年文化和自然遺產日，如何更好保護非遺傳統文化？防止惡意營銷、濫用AI技術等亂象損害非遺形象？南都記者就此采訪最高人民檢察院第八檢察廳副廳長邱景輝，他對此表示，“非遺熱”背后更需要“冷思考”，應以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向過度商品化、商業化造成非遺泛化、異化等失序亂象“亮劍”。

他表示，檢察機關應當高質效辦好每一件非遺保護檢察公益訴訟案件，持續積累實踐經驗和實證依據，為在修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時，配套增設檢察公益訴訟條款凝聚更多共識。

5月29日，在慶陽香包民俗文化節非遺沉浸體驗區，一名學生放學后幫忙整理自家攤位上的香包。新華社記者 郎兵兵 攝

非遺領域惡意營銷等問題突出，人大代表呼吁加強治理

2024年，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陜北說書隨《黑神話：悟空》游戲火到海外；云南楚雄彝繡服飾亮相2024巴黎時裝周，國家級非遺代表性項目彝族服飾融入了時尚設計，從傳統賽裝節的“鄉村T臺秀”走上了國際舞臺。

各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出海”又“出圈”，獲得公眾的關注和喜愛。與此同時，一些網絡平臺用AI偽造代表性傳承人視頻，或銷售假冒偽劣非遺商品等亂象，也損害了非遺形象。

全國人大代表巴莫曲布嫫曾在北京等地檢察機關進行的實地調研發現，有的社會組織或者企業違法發放“非遺技藝傳承師（高級）”等“職業技能等級證書”，并配套運營相關網站提供證書查詢服務，或者宣稱“所頒發國家版權知識產權水平評價和水平類職業技能證書與原政府技能證書具有同等效力”，通過短視頻平臺營銷引流；有的文化公司未經授權使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全球文化教育交流委員會”的標識，旗下的網絡主播在直播間背景、展示證書等商業活動中未經授權使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標識；有的網絡平臺混雜著以虛假身份甚至AI偽造代表性傳承人視頻，銷售假冒偽劣非遺商品的直播帶貨行為；有的保健用品在網絡銷售時，借傳統醫藥類非遺項目名義做“根治百病”等虛假宣傳，嚴重侵害消費者身心健康。

為此，巴莫曲布嫫向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提交了《關于開展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專項跟蹤檢查的建議》，她表示，將非遺簡單化為“物”或追求商業價值的文化產品，削減了非遺價值的豐富性和多樣性，也使非遺極易喪失其文化意義和社會功能，損害非遺社區及其傳承人的合法權益，損害消費者合法權益，損害社會公眾共享非遺實踐所承載的經濟文化權利，亟待加強治理，以免積重難返。

她還強調，要集中整治虛假宣傳、惡意營銷、濫用AI技術等突出問題，嚴厲打擊各類侵權違法行為，營造更加清朗有序的非遺實踐網絡環境。該建議被全國人大常委會列為重點督辦建議。

6月9日，在張家界市乖幺妹土家族織錦文化創意園，工人在制作土家族織錦產品。 2025年文化和自然遺產日將至，湖南省張家界市依托當地土家族織錦文化創意園推出特色非遺主題游覽路線，在保護和傳承民間工藝的基礎上，進一步豐富旅游業態，提升旅游內涵。 新華社發

針對非遺“山寨”證書等網絡亂象，檢察機關開展源頭治理

最高人民檢察院公益訴訟檢察廳副廳長邱景輝認為，“非遺熱”背后更需要“冷思考”。要持續共享“非遺，讓生活更美好”的文化權利，必須以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向過度商品化、商業化造成非遺泛化、異化等失序亂象“亮劍”。

邱景輝介紹，作為代表建議銜接轉化的階段性成果，與北京互聯網法院對應的北京鐵路運輸檢察院已經制發3件公益訴訟檢察建議，重點針對以非遺“山寨”證書等混淆視聽、虛假宣傳、引流帶貨的網絡不正當競爭產業鏈，探索開展系統治理、源頭治理。

在檢察機關協同人力資源社會保障、市場監管、網信、公安、文化旅游等職能部門合力整治下，相關平臺重點完善非遺類主播合規措施，在對涉案賬號采取封禁或者對違規商家采取名稱重置等處置措施基礎上，新增巡查屏蔽關鍵詞，針對涉及非遺的相關商品、短視頻、直播，特別是涉及廣告內容，完善“機器審核+人工復檢+人工巡檢”風控體系。

南都記者還了解到，行政機關也加大對涉案社會組織或企業違法頒證、違法培訓、未經授權使用非遺標識等侵權行為的查處力度，并運用雙隨機“云抽查”手段及時向平臺通報問題。北京、上海、杭州檢察機關還建立互聯網公益訴訟跨區域協作機制，合力維護清朗網絡空間。

建議：建立健全非遺公益訴訟制度

全國人大常委會執法檢查組關于檢查《中華人民共和國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實施情況的報告中明確提出“建立健全非遺公益訴訟制度”，并強調“修改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已列入十四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立法規劃，要認真總結經驗，突出問題導向，圍繞新形勢新任務新要求，進一步增強法律的針對性、適用性、可操作性，優質高效完成好這一立法任務”。

實踐中，檢察機關依據新修訂的文物保護法第99條的授權，通過保護屬于文物的“與傳統文化表現形式相關的實物和場所”，特別是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少數民族傳統村落等，一體保護文物和非物質文化遺產。

邱景輝還介紹，對于醫藥類非遺或者以食品藥品、農產品為表現形式的非遺，作為食品藥品安全、農產品質量安全等法定領域開展檢察公益訴訟，從虛假廣告穿透監督產品質量。依托婦女權益保障領域檢察公益訴訟，加強對傳統美術、書法、音樂、舞蹈、戲劇、曲藝和雜技以及傳統技藝、傳統體育和游藝等非遺項目中女性傳承人，特別是少數民族婦女的權益保障，并遵循憲法關于男女平等的規定，推動對非遺傳承人的平等保護。

“對于國家支持非遺代表性項目和代表性傳承人的財政資金管理使用，加強國有財產保護領域檢察公益訴訟。同時，依據《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全面加強新時代知識產權檢察工作的意見》，聚焦傳統文化、民間文藝、傳統知識保護，綜合運用著作權、商標權、專利權、地理標志等權益保護手段，探索非遺知識產權保護檢察公益訴訟。”邱景輝稱。

他建議，檢察機關應當高質效辦好每一件非遺保護檢察公益訴訟案件，持續積累實踐經驗和實證依據，為在修改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法時配套增設檢察公益訴訟條款，授權檢察機關“在發現造成非物質文化遺產嚴重損害或者存在嚴重損害風險，致使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受到侵害的，可以依據有關訴訟法的規定提起公益訴訟”凝聚更多共識。

采寫：南都記者劉嫚 發自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