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德的運送荔枝實驗,進行得如火如荼。他發自肺腑地告訴胡商,他太想活著了,為了女兒,他愿意豁出性命去完成這項實驗。
一開始,我覺得李善德挺可憐的,42歲了,妻子早逝,一個人拉扯女兒長大,在上林署兢兢業業工作多年,卻始終是個無名小卒,被眾人看輕。
好不容易貸款買了宅子,不用帶著女兒四處搬家了,卻接了個荔枝使的差事,此事辦不成,不僅要掉腦袋,女兒可能也要變賣為奴。
不過我看了《長安的荔枝》原著,才發現李善德并不可憐。
李善德在六月一日前,用失去一條腿和滿頭白發的代價,換來了運送鮮荔枝到長安的圓滿成功。
結果他因為直言進諫得罪了楊國忠,被發配嶺南,也因此幸運地躲過安史之亂保住了小命,不過,看到他在嶺南犯下的三宗罪,就會發現他的報應太輕。
第一宗罪,無視他人的性命
李善德在運送鮮荔枝到長安之前,做了幾天的實驗,他找了許多上好的馬匹和經驗豐富的騎手,讓他們載著荔枝,傾盡全力趕路,看看在馬匹和騎手精疲力盡時能跑多久,鮮荔枝有何變化。
嶺南天氣炎熱,那些騎手在路上中暑,回來時命懸一線,只剩一口氣吊著。有的人雖然沒有中暑,但是日夜兼程地在山路上奔波,回來時渾身都是傷,腰、腿、胯都疼得受不了。
一位叫藍哥的人說,這些弄下去是要出人命的。
李善德給出的理由是,實驗,就是要把路上遇到的風險都考慮在內,人摔了,甕碎了,算出的數據才有意義,這樣他才知道后續的方案該如何改進。
李善德只有一個想法,就是無論付出多少金錢和代價,都要完成這次任務,只有這樣,他才能活下去。
在他的苦心鉆研下,終于找到了運送鮮荔枝的方法,用“分枝植甕法”和“鹽水隔水法”,可以讓荔枝在十一天內保持新鮮,只要騎手們能在十一天內快馬加鞭接力趕到長安,任務就完成了。
李善德確實按照他上述的計劃執行了,然而實行起來才知道,要搭進去多少人命。
六月左右天氣已經炎熱了,從嶺南到長安,4600里路,要跋山涉水,越過太多險境。這中間,有太多牧監馬匹橫死,有不少江船槳櫓折斷,更有不少人為之喪命。
就像嶺南毒蟲蛇蟻眾多,那些騎手在路上被叮咬,為了完成任務,沒有時間休息,也沒有時間處理傷口,再加上天氣炎熱,傷口很快會潰膿腐爛。
李善德設計的路線一環扣一環,一個點完不成都不行。只要時間不對,一查路線就能追責到個人。他們完不成任務,是死;受了傷,也是死,從他們接到任務時,又何嘗不是拿命在賭?
李善德太知道命懸一線是什么滋味了,他接到荔枝使的任務時,就料定了這是個死差。他覺得自己很無辜,想活下去,所以拼命做實驗。可他真的無辜嗎?
要不是他財迷心竅,覺得荔枝使是個能撈油水的差,迫不及待地簽字畫押,怎么會那么容易就上了劉署令的當?
他想活下去無可厚非,可他的方法卻要搭進去太多無辜之人。他想要活命,那些騎手不想活嗎?驛站附近的農戶不想活嗎?
可因為他的方案讓楊國忠有了斂財的機會,大批農戶食不果腹,四處逃亡。
第二宗罪:不懂得為人處世
李善德在上林署不受待見,就是因為不懂官場之術,雖然官場之術確實有許多糟粕,可他既然當了官,就不能獨善其身。有些東西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事半功倍。
李善德在嶺南,何有光和趙辛民為什么處處阻撓?因為他們擔心李善德是來斂財的,反正六月一日前完不成任務就要死,死之前總要拿點好處。
一個即將要死的人,他們沒必要配合與討好。后來李善德研究出了運送荔枝的方法,他們為什么派人追殺他?
因為何有光和趙辛民很清楚,李善德這個人,完全不懂得為人處世,死腦筋還固執,到了長安,他根本不會提及別人,只會將功勞都往自己頭上安。
他要是把荔枝運送成功了,獲利的只有他一個人,圣上會怪罪何有光,為什么之前不把荔枝送來?為什么李善德一個小監事能做成的事,他一個刺史做不成?
但凡李善德懂得相處之道,即便何有光和趙辛民不是真心幫忙,也要在功勞簿上給他們記一筆,他們又何必惴惴不安,派人追殺他?
李善德安撫了他們的心,阿荔就不用為了保護李善德而命喪森林,死的時候曝尸山林,連個墳頭都沒有。
李善德眼里只有數字,人情世故之事,他一概不在乎,也不考量。真正聰明的人是知世故而不世故,而不是什么都不懂,自以為自己心地善良,做的事卻害了別人而不自知。
要不是李善德親自護送荔枝到長安,他不會知道騎馬的顛簸會讓身體受損那么嚴重,也不會知道因為他的主意,153處驛站被楊國忠增加白直服役,還要上交兩貫荔枝錢。
第三宗罪,背信棄義
李善德在嶺南時,與蘇諒和阿僮交好,兩人也是真心拿李善德當朋友,處處幫襯他。可因為他,蘇諒被迫逃命,離開嶺南后再也沒有回來過。
阿僮的三十畝荔枝園,也毀于一旦。那些荔枝樹長了二十年,就這么沒了。
李善德手里有楊國忠給他的銀牌,他本可以救蘇諒,救阿僮,可一想到他還要回長安與楊國忠打照面,就退縮了。
他害怕得罪楊國忠,所以無視了蘇諒和阿僮遭受的苦難。但是在運送荔枝的途中,所見所聞都在提醒他,他的方案,害了多少無辜之人。
劉署令一開始就說過,李善德以死謝罪是最好的辦法,因為運動荔枝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要牽扯到各個州縣,這中間的耗費無法估量,錢有價,人命無價啊。
可李善德太想活命了,站在他的角度,他只是想完成任務罷了。有罪之人是高力士,是他告訴楊貴妃嶺南的荔枝好吃。其次是楊國忠,要不是他斂財,百姓不會如此苦不堪言。
此事更是圣上之過,他寵愛楊貴妃到極致,才會讓高力士和楊國忠有機可乘。
最終,李善德活了下來,雖然他失去了一條腿,因為愧疚痛哭,而白了頭發,但至少比那些在運送荔枝途中而喪命的人,要幸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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