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就沒有不成功的,因為我對自己特別狠。”
文|《中國企業家》記者孔月昕
編輯|馬吉英
圖片來源|受訪者
之前社交平臺上有句話很火:大小姐回國,奪回屬于她的一切。謝小薇說:“我的經歷就有點那味兒。”
謝小薇現任奧力科技總經理。1994年,她的父親創辦了廣州第一家紅外遙控器生產工廠(奧力科技前身),逐漸從十幾人的小作坊發展到600人的企業。雖然是獨生女,但對從小就獨自赴美求學的謝小薇來說,22歲之前,她對接班沒有任何概念。
2018年,公司出現的意外打亂了謝小薇的規劃,看著被在公司“監守自盜”的親戚氣病的父母,讀大二的她有了接班的想法。
此前她從來沒有接觸過自家產業,也不懂如何管理公司,決定接班后,作為一個文科生,她還需要完全從頭開始學習紅外遙控和藍牙語音等技術。
“但我這個人就是會迎難而上。”她說。接班后,她重組了工廠組織架構,并進軍相對藍海的藍牙語音市場,提高工廠產品的附加值。
“現在回看,從小到大,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就沒有不成功的,因為我對自己特別狠。無論用什么辦法,我一定要達成自己的目標。”謝小薇說。
以下為謝小薇的自述(有刪減):
艱難接班
1994年,在一位姑父的帶動下,我爸下海創業。
我姑父是最早一批把DVD技術從美國帶回來的人,回國后,他覺得我爸比較靠譜,就帶著他創業,兩家分別負責DVD產業鏈上下游。我們家專門負責做(紅外)“控制類”產業。
我從小出國讀書,我父母經常飛去看我,工廠里很多事務就交給親戚打理。時間一長,工廠就出狀況了,有親戚偷偷挪用了600多萬元公款,我得知這件事的時候,我父親已經突發心梗住院了。
家族微信群里的那句“女兒終究是外人”把我也刺激到了,我就跟父母表示我要回國接管公司,他們問我:確定嗎?我說讓我試試吧。之前父母認為家里的工廠未來可以交給職業經理人打理,我也從未考慮過接班的事情,對于家里的業務我什么都不懂。可想而知,剛回國的我,面臨的肯定是“地獄式”開局。
我當時一邊在美國讀書,一邊趁著寒暑假回國熟悉公司業務,做董事長也就是我爸的助理。最開始,公司的“元老”們表現得都十分歡迎我。僅僅一個月,他們就從歡迎,變成站在我的對立面鬧罷工了。
我回來之后先負責財務工作,開始查賬看數據,那些口口聲聲說支持我的人,都開始推脫、抗拒。我逐漸查出來,12位親戚把持了工廠的關鍵崗位,倉儲系統空白、采購吃回扣已成“明規則”。
為了處理這些事,我每天的壓力超級大。后來我收到舉報,員工餐廳的貪腐已經非常嚴重了,我下決心整改時,食堂承包商甚至舉著刀來威脅我。更嚴重的是,工廠的工作氛圍也被搞得亂七八糟。很多老員工不肯傳授新人業務,管理倉儲的不告訴別人東西的分布,也不肯錄入系統。這意味著他們一旦離開崗位,全工廠的生產都會受影響。我想招聘新人緩解這種情況,新人也都被排擠走,基本我招來一個走一個。
我決定從內部解決問題。那段時間我找好代工廠,就算一段時間產品外發(生產),我都要清理門戶。因為抓貪腐和裁員,我得罪了很多人。還有人找我爸告狀,說廠子快被我搞垮了。
我父母也有顧慮,他們擔心如果老員工都走了,這些人負責的事情沒人管,業務會受到影響,而且很多員工都是公司元老。我爸曾當著全辦公室的人罵我,讓我滾出去、滾回家。我邊開車邊哭,出去溜達兩圈,覺得還是不行,我不能輸。趁我爸去美國出差的那個星期,我一次性裁了十幾個人。
從2019年底到2020年上半年,我花了3個月時間,把公司的人員管理理順,工廠從原來的600人銳減至380人,半年內自動化系統覆蓋率從15%提升至63%。
然后我再跟留下來的員工講道理,“一件事情1個人就能做,你們偏偏要5個人去干,人效這么低,你們還怨工資低。如果換成2個人去干,原本5個人的工資分給2個人,這不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嗎?”他們一開始不信任我,但隨著我逐漸做給他們看,做到以后再復制,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我是真想把廠子搞好。
通過“說軟話+硬手段”,我的團隊逐漸壯大了。
逃離“內卷”,開拓新藍海
在整改公司結構和人員管理的同時,我也在思考公司業務轉型的問題。
我們工廠早期主要生產如遙控器、電視機頂盒等紅外遙控系統。雖然服務的都是大品牌,但工廠的利潤率不足5%,我們只能靠數量沖業績。產品的賬期又很長,現金流壓力很大。接手公司一段時間后,我覺得這樣做下去不行,必須求變,做一些附加值相對高的產品,提升利潤率,從紅外的紅海市場中跳出來。
于是我開始關注當時尚未爆發的藍牙語音(控制系統)。彼時我們工廠也生產一些藍牙語音產品,但是產量非常低,每月只有幾十、上百臺,1000臺是頂天了。
當時生產藍牙語音的難點有兩個:一是芯片的價格高且市面上流通量小,抬高了后端產品的成本;二是藍牙的測試方式非常耗時間,我們以前都是人工測試,既提升了成本,也導致量產困難。如果我想量產,必須有自動測試機,但它非常貴。
既然要做,我就想從源頭解決這兩個問題。
芯片生產被幾家大廠壟斷,我就從這幾家大廠里面挖人自己組建團隊,直接投資他們成立一家芯片公司,給我生產藍牙配套的芯片。
為了找到這個團隊,我特意把我們工廠的業務總監約出來,我知道他手里有資源。我說:“宋哥,你今年三十幾歲了,是壓力最大的時候;我現在也要向上沖,做出成績給我爸媽看。我們兩個可以好好合作,我要做藍牙,你去芯片大廠給我挖人出來。一旦做成,紅外的業務提成我給你提高,藍牙的提成給你翻倍。”
幸運的是,2020年4月我跟他聊完,一個月后就找到團隊,投資成立了芯語科技,專門為我們定制高性價比的藍牙芯片,7月份藍牙樣機就出來了。
其次,自動測試機價格高,我就琢磨自己改裝。我和技術團隊一起研究組裝了4臺八工位藍牙語音自動測試機,可以完全匹配我們生產的產品,效率提升了60倍。
搞研發的同時,我也在考慮市場推廣的問題。在找客戶推廣前,我已經跟主板廠談好商務合作。他們以前也跟我們一樣卷,紅外同樣賣不上價格,我“慫恿”他們用藍牙,給他們“畫餅”:市場上肯定會大量用藍牙,而且藍牙利潤率高,不用在紅外市場“卷生卷死”了。這樣一拍即合,我們就做起來了。
因為主板是接收方,藍牙是發射方,等于做好了一個現成方案,客戶的電視、音響、投影等設備,我都能給他們配對。他們只要下單、打通就可以直接拿來用。
一開始推廣肯定會受到阻力,因為他們都想要定制化服務,我說不行,我只有一個model。后面客戶也慢慢接受了,全部切換成一個款,我們也成功跟TCL、康冠、歡樂投等頭部客戶共建了“即插即用”的標準方案。
拿到幾家大公司的訂單后,我就真的從紅海殺進藍海去了。藍牙的市占率半年沖至45%,奧力科技利潤率從5%飆升至100%~300%。
市場更迭,主動求變
2022年底,當同行瘋狂擴產投影儀配件時,我啟動“收縮戰略”,主動把藍牙(遙控器)的價格“打下來”,另開一條產線,做一個簡單點的款式,新款價格從三十多元降到二十多元或十幾元。
這背后的原因在于,我發現大客戶之一的投影儀行業,出現泡沫了;且芯片采購周期出現異常波動。
當時投影儀的月銷量在100萬臺左右,雖然線上推廣得很火,但是部分品牌的退貨率很高。因為行業的內卷,有的(白牌)投影儀價格甚至下探到99元/臺了。為了對抗這種競爭,大廠也不得不降價,我配合他們提供降價的新款遙控器,也成功留住了這些客戶。
我當時聽員工們聊天,提到直播間(投影)的銷量和退貨率,退貨比之前多。
我就記在心里,當時有一家企業在我們廠進了很多(投影儀)遙控器,但他們投影儀產品的退貨率很高,積壓了很多貨。我去他們企業拜訪時,注意到他們公司前臺都堆滿了退貨的投影儀。我立刻意識到事情不對了,15%的退貨率就到行業警戒線了,而他們家投影儀的退貨率當時超過30%。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數字,如果我還擴大生產增加庫存,那先“死”的一定是我們。我就開始控制對他們公司的出貨,逐漸減少合作,把前期的貨款先收回來。之后,我要求所有銷售及送貨司機必須查看客戶倉庫,并推出模塊化遙控器產線,實現24小時產品切換能力。
因此,2023年投影儀行業庫存危機爆發后,我們應收賬款壞賬率為1.2%,遠低于行業平均的17%。
這種行業背景下,我對于今年的規劃是,把白牌市場(即非大牌或小品牌廠商)上相對有實力的廠家收回來自己做,因為很多白牌及其供應鏈發展得都不太好,我想要把他們收縮一下。
我還要做好“守土”工作,保證服務好現有3家大客戶。在目前市場環境下,我更多還是求穩,原有大客戶加上開拓的白牌市場,預估收入規模能突破2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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