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聞記者 劉彥君
6月13日,68歲的魯建新從四川鄰水坐上山東濟寧的返程,行囊鼓鼓。這一路,他要輾轉達州、西安,跨越數千公里,換乘三次,卻比來時更顯輕快。
這一趟跋涉,魯建新是替去世35年的父親魯澤云走的。那位曾扛過抗日烽火、跨過鴨綠江的老兵,臨終前仍念叨著家鄉(xiāng)的草木,卻終未能踏上歸途。
兩日前,在抖音尋人志愿者甘彪的幫助下,僅8個小時,魯建新便找到自己的親人。站在父親曾生活過的土地上,他終于能替父親喊出那句藏在心里的話,“我回家了”。
八十年離散
一位老兵的未竟之志
魯建新操著一口濃重的山東方言,言語間已難覓四川鄉(xiāng)音的痕跡。隨著他的講述,一段跨越八十年的家族往事在封面新聞記者面前緩緩展開。
魯建新父親的一生,是漂泊的一生。上世紀四十年代,這位四川鄰水青年穿上軍裝,從此遠離故土。他扛過抗日戰(zhàn)爭的硝煙,跨過抗美援朝的冰河,最終在山東濟寧泗水縣供銷社扎下根來。
戰(zhàn)火連天的歲月里,家書抵萬金。五六十年代,魯澤云僅靠著與弟弟魯六生的幾封書信,維系著與四川老家的微弱聯系。隨著時間流逝,漸漸地,故鄉(xiāng)的模樣在他記憶中變得模糊,只剩下“向陽鎮(zhèn)”和“魯六生”這幾個字,成了這位游子與故鄉(xiāng)唯一的紐帶。
“父親總說要回鄰水看看。”魯建新回憶道,但那時候家里拮據,魯澤云年事已高,經不起長途跋涉。
直到1990年,魯澤云離世,這個心愿也未能實現。這件事,逐漸成為壓在魯建新心里的一塊石頭。退休后,魯建新終于有了時間和經濟能力,他決定替父親走完這段未竟的歸途。
出發(fā)前,魯建新并未做任何準備,手頭只有“向陽鎮(zhèn)”和“魯六生”這兩個模糊的線索,以及父親的證件和勛章。6月9日,幾經周折,魯建新夫婦終于在廣安市鄰水縣牟家鎮(zhèn)找到向陽村。
然而,向陽村,早已不是父親記憶中的模樣。在當地村委會,魯建新打聽叔叔魯六生的消息,大家面面相覷。好不容易找到一戶魯姓家族,卻發(fā)現并非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
魯澤云的老干部離休榮譽證
八小時圓夢
科技力量照亮血脈歸途
就在魯建新幾乎放棄的時候,轉機出現。回到酒店,他向前臺求助。得知他在尋親,前臺說,“我們這兒有個專門幫人找親人的志愿者,叫甘彪,要不幫您聯系他?”
甘彪來得很快,還帶著團隊和拍攝設備。“魯老師,您就對著鏡頭,把您父親的故事再說一遍。”
對著鏡頭前的魯建新,當時有些緊張,“我叫魯建新,來自山東,父親魯澤云年輕時當兵離家,想找四川鄰水的親人,叔叔叫魯六生......”
甘彪連發(fā)三個視頻,利用大數據將視頻定點推送給鄰水縣及周邊的用戶。6月10日晚上九點,第一個視頻發(fā)布后,魯建新整夜未眠,在床上翻來覆去,反復翻看視頻評論區(qū),“我當時心里全是緊張與期待。”
甘彪替魯建新發(fā)布的尋親視頻
八個小時后,魯建新突然接到一通陌生來電。電話那頭是濃重的四川口音,聲稱自己是他的堂哥。
“這是我們做公益尋親七年來最快的案例。”甘彪感慨,自2018年起,他的團隊已發(fā)布5400余個尋親視頻,幫助上百個家庭團圓,最長案例曾跟蹤五年,而魯建新的故事刷新“數字尋親”的速度紀錄。
魯建新向甘彪團隊送上錦旗
而見到魯家人的那一刻,魯建新也幾乎瞬間就確定,這一定是自己的親人。魯建新說,堂哥的兒子和他眉眼間十分相似,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讓他眼眶發(fā)熱,眼淚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魯家人(右一魯建新)團聚
家族的晚輩用四川話講述著祖輩往事,那些曾讓他困惑的方言詞匯,此刻竟在血脈深處喚起莫名的熟悉感。盡管山東話與四川話的腔調南轅北轍,但“叔叔”“堂哥”這些稱謂背后的親情溫度,無需翻譯便已相通。
6月13日,返程這天,親人們執(zhí)意送魯建新到車站。汽車發(fā)動時,魯建新透過車窗望著漸漸遠去的親人,突然明白父親為何總望著西南發(fā)呆。那不是方向,是鄉(xiāng)愁的坐標。
(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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