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林紅梅,52歲,初中學歷,婚姻狀況是喪偶。丈夫走得早,兒子早年成家后也很少回來看我,現在我一個人住在我們這個小縣城的老房子里。
年輕時我在鎮上糧站做工,后來單位改革我下崗了,只能靠擺攤做些小買賣維持生活。
現在年紀大了,攤也不擺了,靠著年輕時省吃儉用買下的兩間門面房收租過活,一個月四千來塊錢,雖然不富裕,但也能過得下去。
我不是個愛計較的人。很多事情,我一忍再忍,只要大家好,我心甘情愿做那個默默付出的人。可是人啊,心是肉長的,太冷了,終究會疼,會醒。
我父親今年快八十了,住在老家小山村,身體一直不好,最近聽說突然中風住院,我連夜準備了十萬塊錢,想著這也是我應盡的女兒職責。
可當我帶著錢趕到醫院門口,聽見里面弟弟的談笑聲,我卻轉身就走了。
02
我家有兩個兄弟,一個姐姐。我是最小的,上面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還有我弟弟,最小的那個。
從小到大,父母的愛幾乎都給了我弟弟,理由很簡單:他是“男孩兒,是咱家香火”。小時候我穿姐姐舊衣服,哥哥的新書包用完再輪給我,而弟弟呢,從來不缺新衣新鞋。
我記得有一次我高燒不退,母親沒送我去醫院,說家里沒錢。可同一天,弟弟只是咳了幾聲,母親卻背著他走了十幾里山路去鎮衛生院掛點滴。我坐在床上,看著母親走遠的背影,心里又酸又冷。
長大后,這種偏心沒有半點緩解。我初中畢業,想考技校,母親說女孩子學啥都沒用,早晚是別人家的人;弟弟初中畢業時,父親砸鍋賣鐵都要送他去縣城讀高中。
他成績差,一年換三個學校,最后還是混了個文憑,回家后進了鎮上的派出所做協警,靠的是父親托人找關系。
我20歲出嫁,嫁給鄰村一個木匠,日子雖然清苦,但丈夫老實疼我,公婆也好。可天有不測風云,丈夫37歲那年干活時從腳手架摔下來,當場沒了。我哭了整整三天三夜,頭發白了好些根。
那時候兒子才十歲。我咬緊牙關撐下去,洗衣做飯,打零工補課費,靠擺攤賣水果和賣衣服,硬是把他拉扯大,供他讀完了大專。
可惜,這孩子大了卻和我越走越遠。結婚后,他跟媳婦去了媳婦家所在的小城市,說是打拼方便。頭兩年還常回來看看,后來基本就沒動靜了。
我習慣了一個人,種幾盆花,看看老電視劇,也能過。可父母那邊,還是讓我寒心一次又一次。
前年冬天,母親摔斷腿住院,我聽說消息立刻趕去醫院,結果還沒進病房就被我姐攔下:“你來干啥?媽說不見你。”我以為是誤會,進去后卻聽見母親對我弟弟說:“你別讓林紅梅來,她晦氣。”
我當時手里拎著兩只烤鴨、幾盒營養品,頓時像個笑話。那晚我坐在醫院外頭的石凳上,凍得渾身發抖,眼淚流了一夜。
可是他們需要我錢的時候,卻從沒覺得我晦氣。
父親三年前做過一次心臟支架手術,當時花了十幾萬。弟弟打電話來說家里拿不出錢,讓我幫點。我一下子拿了五萬,說是我兒子孝敬外公的。可后來我無意聽見嫂子在電話里說:“紅梅那點錢,算啥?就她那點房租,遲早還得靠我們家。”
我沒吭聲,把這句話咽進肚子里。
這一次,父親突然中風,弟弟打電話來說情況嚴重,醫院那邊催交押金,我一聽也急了。雖然早就對娘家心寒,可到底是我父親,我拿了十萬,坐車趕去縣醫院。
那天雨下得很大,我穿著濕透的鞋,一腳泥地踩進醫院樓道。剛走到病房門口,就聽見里面傳來弟弟的聲音:“醫生說了,爸這情況恢復可能性大,我看把家里那塊地賣了,一半給你,咱們換個樓房住。再說了,紅梅那邊不是答應出錢嘛,她還不敢不出。”
另一個聲音是我小姑子:“哈哈,她最聽話了,爸一皺眉她都嚇得不行,還不是我們一句話就能拿捏。”
我站在門口,鞋底水“唰”地流了一地。我沒有進去,也沒有再聽,只覺得心口像被誰塞了塊冰,生疼生疼。
我轉身就走。
雨還在下,我撐著傘走到門口的花壇邊,手機響個不停,全是我弟弟打來的。我不接。他發了條短信:“姐,錢帶到了吧?押金等你。”
我蹲在馬路邊,低頭看著這條信息,忽然笑了。笑著笑著就哭了出來。
這些年,我一直以為只要我足夠善良,足夠忍讓,他們總有一天會看到我的付出。可現在我才明白,在他們眼里,我就是個提款機,一個沒脾氣的傻子。
我坐車回了小縣城。回到家,窗臺上的吊蘭開了新芽,門縫里有隔壁小孩塞進來的小紙條:“林奶奶,給你畫了朵花。”我盯著這朵笨拙的五瓣花,眼睛濕了。
我把那十萬塊錢收進了抽屜,鎖好。
03
父親最后還是搶救回來了,我是聽鄰居說的。弟弟沒再找我,我也沒聯系他。
姐姐后來打來電話,說爸恢復得不錯,在鄉下休養。她語氣復雜,說:“爸其實……也不是不想你,就是……算了。”
我沒回答,只是輕聲說:“我過得挺好。”
那十萬塊我后來拿來修了門面房,換了個新的電動門,還請人粉刷了屋子。
有時候坐在門口,看著過往的行人,我會想:原來人到中年,最大的清醒就是知道自己該停在哪。
我不恨他們,我只是不再回頭了。
愿我余生,不再將希望寄托于不曾善待我的人,也愿天下所有女兒,不再被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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