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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大眾眼中農村中小學布局調整的代名詞，“撤點并校”從開始實施起就引發了廣泛熱議，一時間眾說紛紜。

筆者是一名一線教師，所見所聞的農村“撤點并校”導致農村適齡兒童上學呈現出三級分流態勢：一部分轉入城區學校，一部分進入撤點并校后整合開辦的農村寄宿制學校，一部分隨父母外出務工流向社會。這造成了“城擠（師生資源集聚）、鄉弱（師生數量驟減）、村空（鄉村學校大規模關停）”的極度不均衡狀況。而大規模“撤點并校”也使得農村學生陷入上學“難（家庭生活困難）、遠（上學路途遙遠）、患（安全隱患加劇）”的現實困境。

“撤點并校”指向教育公平，注重資源配置，希望通過布局調整等方式實現“集中優勢力量辦好教育”的目標。但若只關注硬件設施投入，可能會面臨現實困境，因為有效的資源配置未必能導向合理結果。試圖通過“末位淘汰制”實現整體的提升，卻可能造成現有體系的不穩定和脆弱性。“撤點并校”后的農村教育格局向“一鎮一校”的方向發展，就意味著村小的師生向鄉鎮中心完小和縣城學校集中。

筆者曾在2018年赴甘肅省寧縣寧江小學支教，發現大規模“撤點并校”間接影響了農村地區學校教育原本承載的文化傳承功能。縣下各鎮和鎮下各村的村小和教學點，原本在教學內容和課程安排方面融入了當地豐富的文化資源而獨具特色，經常組織學生走出校門與大自然親密接觸，因地緣優勢，師生在田間地頭和山野湖畔進行研究性學習和綜合實踐活動。這本是城區教育相對缺乏和無法實現的夢想。同時，不同民族的家庭也因在校園共同學習科學文化而走進了彼此的生活和內心，將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內化為一種穩定的文化心理，孩子們像石榴籽一樣緊密團結在一起。值得一提的是，不同區域通過開設地方課程與校本課程，把濃郁的農村文化引入課堂、學校和課程體系，不僅促進了學校教育與農村文化的融合，也以本真淳樸的方式實現了“教育即生活”的理念。而大規模“撤點并校”卻讓“學校作為一種社會生活形式，應保證適當地傳遞一切社會文化遺產”（杜威語）的生命機理喪失，使得實現鄉村振興的文化基礎缺少了學校這一教育的主體。

我們應重新審視農村學校教育傳承和創新文化的意義。存在即合理，位置有異但無貴賤之別，表現有差卻無高下之分。農村學校想要存續和發展，一是要具備文化自信，具備自我生長的能力。偏居一隅甚至游離于邊緣的農村，同樣是一種別樣的文化形態，應保持獨立不依附于城市的文化價值，坦然接受自我存在的現實，同時認清自己的不足并找到自我發展的方向。二是要具備整合能力，在吸收和學習其他文化資源并勇于創造“新我”的同時實現對自己的不斷超越，突破城市教育的文化價值樊籬，使農村學校教育扎根在自我的濃厚文化主體氛圍里，發揮鄉村文化天然具備的對兒童思想品德培養、性格精神塑造、人文心理關懷的功能。鄉村文化主體性的高揚需要學校文化的奠基和傳承。農村學校教育教學活動的各個細節，便是弘揚鄉村文化獨特性的現實舉措，可以增強農村學校教育的文化底蘊，并以自身的高質量發展助推鄉村振興。

農村學校絕不是一座簡單的建筑物，它是鄉村文化傳承和創造的載體，更是文化代際更迭的紐帶。因此，大規模“撤點并校”不應搞“一刀切”和“一言堂”，而應因地、因時、因境和因人制宜，將被剝奪的教育場域“還給”農村，將被迫分流的學生“請回”學校。

筆者一直認為，學校的產出應是課程，是因地制宜開發鄉土資源的課程，是教學相長、師生互動共創的課程。因此，構建具有本土化特色的課程體系才是提高辦學質量以保證農村學校立足和長存的有效措施。農村地區具有豐富的自然環境資源，可充分利用其得天獨厚的條件辦好學，開發具有本土與文化特色的課程體系。例如，結合當地文化與產業特色，帶領學生現場實地考察學習，創建并應用新興課程資源，不僅提升了學校的教學質量，而且結合地域文化推進了傳統文化傳承，增進了學生對民族文化的歸屬感和對傳統文化的認同感。

我期望眼中所見的鄉村生活圖景是這樣的：在一片清晨霧靄之中，一群少年背著書包從四面八方邁著輕快的步伐，奔向村頭相對簡陋卻無比神圣的學堂。悠揚的鈴聲傳來，孩子的昵稱回蕩著，天真的笑臉依然洋溢，同學們的歡聲笑語也響徹校園的每個角落。這所集聚田間勞作的父母們眼光的農村小學，才是他們放飛希望的地方。這里，是孩子們走向生活和遠方的起點。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直至暮時，孩子們如燕雀般歸巢，校園的每日活動牽動著村民的心，編織著他們的夢，寄托著他們的信仰。作為農村育人圣地的學校，有如燈塔一般在歲月流轉中指引著文化傳承之路，雖微小卻深遠的光在你我的精神世界中永久地輝映著。

這，是一名一線教師對鄉土中國農村學校的理想期待。

（作者單位：天津市河東區益壽里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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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丨教師博覽

編輯丨智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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