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2025年6月，一場本該飛行在萬米高空的產業鏈合作，正在被華盛頓的關稅之錘狠狠砸向地面。美國商務部日前發布文件，正式推進對商用飛機、噴氣發動機及其零部件征收“國家安全”關稅。此舉迅速在全球航空界引發震動，歐盟、中國、日本、加拿大、墨西哥、瑞士六大經濟體齊聲反對，連波音、空客、捷藍、GE航空等美方核心企業也罕見站到政府對立面，紛紛警告此舉將對航空安全、供應鏈穩定乃至機票價格造成“毀滅性后果”。但白宮仍執意推進，借“國家安全”之名，為“美國優先”披上保護主義的偽裝，強推一項對自身和世界都充滿破壞力的關稅計劃。

這一輪關稅威脅的起點可以追溯到特朗普在2024年競選期間提出的所謂“對等關稅”計劃，意圖通過對貿易伙伴施加普遍性高關稅，迫使對方就范。而在他重返白宮之后，這一思路迅速轉化為實際行動，飛機及其零部件成了新一輪打擊的焦點。5月，美國商務部以“國家安全”為由啟動對飛機零部件的專項調查，打著“減少依賴、刺激本土制造”的旗號，卻無視現代航空產業鏈高度全球化、系統化、依存度極高的現實。

首先必須明確一點：沒有哪個國家能獨立完成一整架商用飛機的完整供應體系。無論是波音還是空客，其供應鏈都涉及全球數十個國家，包含成千上萬家中小企業協同運作。從鈦合金的冶煉、航空電子的設計，到發動機葉片的精密加工，任一環節中斷，都可能造成整機交付延誤乃至停滯。對這些核心環節征收關稅，不僅無法促進美國產業復蘇，反而將摧毀其賴以生存的互聯互通生態。

這場本應保護“美國利益”的政策，首先被美國人自己反對。波音在遞交給商務部的聲明中措辭嚴厲，明確表示應維持對飛機和零部件的免稅待遇，警告加稅將導致美國本土生產陷入更大困境。空客美洲公司也直言不諱地指出，全球化合作是現代航空工業的根本現實，任何試圖閉門造車的做法不僅不明智，更極其危險。捷藍航空則直指核心問題：關稅將直接傳導至運營成本與乘客票價，最終由消費者和中產階級埋單。

產業界的警告不無依據。據《福克斯新聞網》披露，美國航空航天工業協會明確指出，如果此舉落地，將導致假冒偽劣零件流入市場的風險急劇上升，嚴重威脅飛行安全。而這一切只是開端。供應鏈中斷將造成航空維修周期拉長、部件價格飆升，航空公司被迫推遲新機采購，波音與空客的訂單積壓問題將雪上加霜。而對旅客而言，票價上漲與航線減少將成為必然后果。

而在國際層面，這一決定同樣意味著災難。歐盟在致美方的信函中明確表達“極度關切”，強調貿易伙伴不應以限制性措施破壞現有合作基礎，更不應借國家安全為名掩蓋保護主義實質。中國外交部則一針見血地指出，任何通過打壓他國制造業來扶持自身的行為，都是對國際公平競爭原則的公然違背。日本、墨西哥、加拿大等多個經濟體也紛紛遞交抗議文件，表達一致反對立場，罕見地形成了美方推進貿易保護主義政策下的“全球反對統一戰線”。

而在此背景下，美國國內政治角力的痕跡則愈發清晰。支持該政策的并非整個政府系統，而主要集中在代表部分工人階層利益的工會組織。他們以“就業機會流失”為由，推動設立國內制造配額和對進口征稅。但值得注意的是，從1990年到2024年，美國航空航天業的就業人數的確下降了將近40%，但這并非單一的“外包”或“進口傾銷”所致，而是自動化、數字化和全球整合效率提升的共同結果。換言之，所謂“高關稅復蘇制造業”的神話，注定只是政治秀場上的一張廢牌。

更大的問題在于，這場關稅風波背后，反映的是美國在全球產業體系中正失去自信與節奏。在半導體、光伏、電動汽車之后，航空成為新的“高墻”建設目標。但現實卻無情地表明，每筑一道墻，就意味著對自身體系的切割，對盟友關系的折損。《民用航空協議》自1979年實施以來，為美方帶來了超過750億美元的年度貿易順差，如今被白宮視為“可以犧牲的傳統”，本身就是對美國對外經濟戰略嚴重錯位的體現。

一個不斷以“國家安全”為借口打擊經濟全球化基礎的美國，終將發現它正是自己制造的“系統性不安全”的最大源頭。它既削弱了自身產業的開放活力，又動搖了國際社會對美式自由貿易規則的信任基礎。而一旦全球主要經濟體開始反制、反思并重構新的合作機制，美國屆時將發現自己不再是全球產業中心，而是一座自我封閉的孤島。

從波音的焦慮、空客的抗議，到歐盟的怒火與中國的警告，這場關稅風波已不再是單純的經濟政策爭議，而是一場深刻的信號：全球對美式單邊主義與貿易霸權的耐心正在耗盡。美國若一意孤行，不僅砸爛的是全球航空產業的共贏未來，更將擊碎其自己賴以維持霸權的信任根基。屆時，別說“起飛”，連在跑道上滑行的資格，都可能被世界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