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四大名園之一的蘇州拙政園中,有個依水而筑的亭子,其屋面、軒門、洞窗,均成扇面狀,無論你從哪個角度看過去,都是別樣的風景。
這個小巧精雅,別具一格的景點,名為“與誰同坐軒”。
“與誰同坐”,這個名字很有詩意,而它就是出自宋代蘇軾筆下一闋經典的小詞《點絳唇·閑倚胡床》。
《點絳唇·閑倚胡床》
閑倚胡床,庾公樓外峰千朵。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
別乘一來,有唱應須和。還知么。自從添個。風月平分破。
寫下這首詞,是蘇軾第二次外放杭州時,在此之前,那場幾乎奪命的“烏臺詩案”,如同一場刺骨的寒潮席卷了他的人生。一百三十天的牢獄之災,生死一線,尊嚴盡失,最終貶至荒涼的黃州。
但命運的奇妙就在于,它打碎你的人生,卻也會給你重新拼湊的機會。貶謫的歲月,蘇軾在東坡荒地躬耕自食,在赤壁磯頭對月長吟。他于最深的泥濘中,錘煉出最堅韌的靈魂。
這靈魂一旦穿越黑暗,便擁有了難以想象的透明與豁達,也讓他之后的人生越來越從容,這無關榮辱,無論順逆。
此時的蘇軾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意氣風發的青年,而是閱盡滄桑、不再執著于仕途的得失,懂得在平凡生活中尋找樂趣、心境豁達的 “東坡居士”,《點絳唇?閑倚胡床》便是這段時光的寫照。
“閑倚胡床,庾公樓外峰千朵”,詞的開篇蘇軾就為我們描繪了一幅悠然閑適的畫面。
“閑倚” 二字,一下子就把他那種慵懶、自在的狀態展現出來,仿佛能看到他斜靠在胡床上,神態愜意,一副 “歲月靜好” 的模樣。
“庾公樓外峰千朵”,則點明了地點和眼前的景色。蘇軾坐在樓中,極目遠眺,看到遠處千萬座山峰高低錯落、連綿不絕,那壯闊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
“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這兩句堪稱經典,短短七個字,卻將蘇軾超然物外的心境展現得淋漓盡致。
他自問自答,說能與自己一同欣賞這美景的,只有明月、清風和自己。在常人看來,欣賞如此美景,身邊若有親朋好友相伴,才更顯其樂融融。
但蘇軾卻獨愛這份孤獨與寧靜。他靜靜的坐在那,清風明月也靜靜的陪伴著他。不需要多做什么動作,它們一直都在,而這也很好的表達了開篇的第一個字:閑。
獨處有獨處的清閑,即便無人陪伴,但也可以和清風明月對話,蘇軾他將自己融入自然,與明月、清風對話,享受著獨處的樂趣。
這種山水與我同在,美景與我共存的境界,并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它需要內心的豐盈和強大,才能在孤獨中找到快樂,在寧靜中感受美好。
你是不覺得這個意境已經很好了,但這還不是高潮,我們看下闕。
“別乘一來,有唱應須和”,“別乘” 是通判的別稱,這里指袁轂。他的到來,打破了之前的寧靜,但蘇軾并沒有覺得被打擾,反而十分欣喜。
因為袁轂也是一位頗具才情的詩詞人,蘇袁兩人不僅在工作上配合默契,在文學創作和生活情趣上也十分投緣,所以才“有唱應須和”。
這里的"唱和"不是刻意的詩詞比賽,而是兩個愛詩的人,看到一片云會說"你看那云像不像棉花糖",遇到一條溪會說"這水聲像不像古琴曲",這是兩人之間的默契,無需多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心領神會,不需太多功利的目的,只為了那份熱愛和快樂。
妙的是結尾那句:“自從添個,風月平分破。”這三句俏皮又有趣,蘇軾仿佛在向旁人 “炫耀”:你知道嗎?自從有了袁轂這個朋友,這清風明月的美好,都被我們倆平分啦!
一個“破”字用得極妙,仿佛明月清風,本是詞人獨享的天地,如今卻慷慨地掰開、分贈友人。風月無邊,此刻因分享而有了溫度。蘇軾從清風明月的獨享者,變成了喜悅的分享者。
這“平分”二字,道盡了人間情誼的至味。一個人獨坐,可以享受“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是“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的無盡寶藏,清輝滿懷,其樂陶陶。
而當知己到來,那充盈于天地間的風月,便自然而然被掰開分享,在詩詞唱和中流轉、生輝,他用最日常的語言,寫出了最珍貴的友情。
蘇軾用這首詞告訴我們:所謂幸福,不過是和自己好好相處,和身邊的人好好分享。
一個人時要學會享受,這樣在獨處中才能沉淀自己,也能安心做自己的風景;既然朋友來了,那就得和朋友玩個開心,享受友情帶來的溫暖,珍惜彼此的陪伴。
能珍視內心的明月清風,亦不忘將那份美好慷慨贈與同路人。
下一次,當你坐在窗邊看云,不妨想想蘇軾的"閑倚胡床";當你和朋友一起散步,不妨聊聊"風月平分破"。
畢竟生活中的快樂從不遙遠,它就在你和世界溫柔相待的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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